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86 章
靈心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起的這個心思,讓天道當玉宸替身。
她接近天道的緣由只想取天道本源,然而她又無法在天道意識清醒時隐瞞祂,竊取祂的力量。只好耐着性子繼續引導天道品悟世間百味,等待着報複的時機。
相處日久,靈心眼看着桃花開了又謝,看着人族于陰陽造化後迎來新生,自己卻不得不日日笑顏面對着仇人,假裝歡喜其實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與祂神念相交。
想到這樣虛與委蛇的日子或許還有更久,靈心煩悶不已。某日通天冷着臉從她身旁經過,替身這個念想便不期而至。
假如說天道是一個不甚美味而營養豐富的食物,那麽在把祂處理得能夠入口的期間,适當的改變祂的外形,讓祂顯得更加可口一些,也是不錯的。
當然,說白了她也就是思念玉宸,順便想報複天道罷了。
她用很長一段時間讓天道習慣她,時時刻刻與她相伴。然後開始了在言語上引導。
先是隐晦地表示自己喜歡祂青衣、烏發,笑起來的樣子。
這理所當然地行不通。
哪怕經過她那麽久的努力,天道那個狗比也僅僅是加固了“自我”的念頭。在靈心詢問祂的喜好時能夠回應一二。但要祂去在乎靈心的想法,讨好她,是絕對不可能的。
祂的本性如此。永遠都那麽冷漠,殺她的時候,把她禁锢了扔進火海的時候,都是如此。
靈心直到現在接觸火焰還會有些恐懼。哪怕絕大多數的火都傷不到她,可是那種被烈火一寸寸燒灼炙烤卻無力反抗的恐懼與疼痛卻已深入骨髓。
她沒有指望用言語就能說動天道,那些話語只是為了給祂加深印象。真正的改變,還要她親手推動。
平平安安久了,總需要一個激烈的沖突才能讓祂意識到她的重要性。
——孔宣就是靈心刻意給天道準備的沖突。
靈心是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帶回的孔宣。
那時天光明媚,斑駁的樹影婆娑,落在天道的面容上,襯得祂無情的眉眼愈發像一塊精致的白玉雕。
“這是孔宣。我要養他。”
對上天道面無表情的臉,靈心笑眯眯地把還是個小男童模樣的孔宣抱在懷裏。
她為了去不死火山接孔宣,有半日中斷了與天道的神識相連。自然惹得祂不滿。
“元鳳血脈?”
天道皺起了眉頭。經過靈心這些年的引導,祂的神态愈發像人了。喜歡和不喜都表現得十分明确。
靈心笑道,“聽聞元鳳是有感而孕,這孩子也算與你有關,我多看顧幾分有何不可?”
天道冷冷看着孔宣,冷漠中透出絲絲的厭色,
“若以此論,洪荒後天生靈皆與吾有關了。”
昔日天道被元鳳祖龍壓制竊取本源,連帶着看到孔宣亦是不喜。就算讓元鳳有感而孕真的與祂有關,祂也純粹是怕元鳳死得不夠快。
祂像是在解釋一樣,靈心甚至能從他淡漠的語氣中品出那絲絲縷縷的獨占欲。但靈心根本不在意祂,不在意祂解釋不解釋。
她抱緊了因為天道的冷意而蜷縮起的孔宣,無所謂地表示,
“反正我就是要養他。”
這是她的第一次挑釁,漫不經心。
天道雖然有不高興,但祂只是重新與靈心建立起神交的聯系便罷,沒有直接提出讓孔宣走。
然而未來的幾天,祂就後悔了。
在孔宣到來之前,天道幾乎無時無刻都在與靈心神交,占據着靈心的關注。祂很滿意這種聯系,甚至為此不惜暫且擱置了與鴻鈞合道的計劃。
可是當孔宣出現,祂熟悉的生活突然發生了改變。
靈心不再圍着祂,一顆心全都撲在了孔宣身上。數次為了那只小孔雀中斷與祂的神交。
祂看着她給小孔雀喂靈果,抱着他梳理經絡,比對祂時還要溫柔。還有衣裳,她從沒未給祂做過。
天道不明白為什麽靈心突然就變了,但祂知道祂是不能接受她的改變的。
祂的東西,不能容忍任何染指。
那件靈心親手編制的麻衣在天道手中化作飛灰,小孔雀大哭。
靈心抱起孔宣,用一種飽含憎惡的語氣對祂說,
“乾坤,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一瞬間,手中熄滅的火燃燒到了心裏,天道感覺到憤怒,還有一絲絲祂自己也沒有發現的焦慮。
如果是過去的天道一定會殺了孔宣。這小孔雀的命格也不是特別重要的角色,違背一次法則又如何?
可真正對上靈心的眼,祂卻沒有動手。
氣候因天道的情緒而轉變,雷霆更是祂的憤怒。
“讓他死,或者讓他走。”
無形的威勢籠罩靈心,這是天道最常使用的壓迫,卻已經很久不曾對靈心使用過。
祂看到了通天靠近,心中不以為然。無形的力量抓住靈心懷裏護住的小孔雀扔給了通天。
祂看到靈心因為祂的威壓跪倒在地,像過去一樣。哪怕他們同出一源,心魔生的遲了,就注定了只能成為祂的一部分,不能與祂抗衡。
天道走過去,從地上撈起靈心。
她的身體在發顫,肌膚是冰冷的,與祂一樣冷。
這還不夠。
天道想,祂還應該更嚴厲的懲罰她,折斷她的脊梁,讓她明白自己的錯誤。就像以前把她扔進太陽真火那樣。
可是當祂看到她低垂顫動的眼睫,又不是那麽想懲罰她了。
“你知錯了嗎?”
天道停止了威壓,與她額心相貼,強行勾出她的靈識與自己神交。
大概是因為神交的快感撫平了祂,天道祂冰冷無波的語聲中有一絲自己也道不明的憐惜。
可靈心并不會買賬。
“我就是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靈心擡起頭,沒有掩飾長久以來對祂的憎惡。
她冷笑,“有本事你就再殺我一次,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是不是?”
通天帶着孔宣離開。天道與靈心的對抗卻還在繼續。
她的實力理所當然是不如祂的。在天道無邊無際的靈識沖擊下,她很快就潰不成軍。
祂應是勝者,可祂并沒有獲得勝者該有的快樂。
她蒼白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貝齒緊咬唇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第一年如此,第二年如此……她或者不看祂,看祂時便滿是徹骨的冷意。
即使靈心的神識在祂的強迫之下相連了,那種圓滿合一的快感也存在,可祂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祂掐着她的脖頸,用一團明火脅迫,命令她開口認錯。
于是她說,
“我不想看見你,滾。”
這不是祂想聽的。
天道擁有自天地初開以後的記憶,洪荒萬物皆在祂的感知中。因為靈心的存在,萬物在祂眼中漸漸有了色彩和生機。可現在,天地萬物的色彩又消失了。
兩百年,三百年……祂維持着與她的神識相交,意識卻始終清醒,感受着她神念中傳遞而來的冰冷的憎惡。
祂已經擁有了她,本應該滿足,可心中卻仍舊有一絲不甘。說不清,道不明,像是那缺失的一,不影響祂掌控天地萬物法則,但就是不夠圓滿。
到底是,缺了什麽?
四百年,她像一枝被折斷的花,日漸枯萎了去。再不會給祂任何回饋。
煩躁,憤怒,焦慮……恐懼?
天道無法分辨自己的情緒,終于有一日,祂仿若是恍惚了一瞬,再回神便斷開了與靈心的神交聯系。
釋放靈心的不是天道,是玉宸。
他只出現了一刻,只來得及對靈心說了一句話。
“丫頭,不要犯傻。”
因為天道的意識清醒,他連面貌都沒有改變。可是那神态,語氣,無不告訴靈心他是誰。
“我沒有犯傻,我心裏都有數……”
似慰似嘆的一句話,讓跟天道硬氣了四百年的靈心委屈的紅了眼。
“我就是想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輕嘆着切斷了天道與她建立起的聯系。
天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中斷的,祂回神後就聽到靈心的聲音。她看着祂,眼中有瑩潤的光,
“我好累了,你讓我去補點吃的吧。”
那一瞬間,祂獲得了前四百年都沒有的愉悅感。
原來祂是想要她的注視。
心魔以情緒為能量的來源,他們沒有争吵前靈心也偶爾會分出意識去其他人識海中找補。
天道沒有拒絕,而是面無表情地渡給她一縷天道本源,看着她閉目将意識遠去,心下隐隐的放松。
這四百年靈心始終克制着自己,沒有向天道展露自己吞噬了龍鳳的天道本源後應有的實力。天道也不能探察到她的意識在誰的識海分/身中覺醒。
她以貪食為借口,背着天道找到了通天。
時機成熟了,她想請他想辦法安排天道看一場戲。
靈心以打坐的姿态入定,意識飄散在外,而天道在她本體的身旁。
他們本來就在人族的聚居地附近,地處偏遠,不時也會有人族路過。但天道不願被人看見,人族肉體凡胎,自然也不能看到他們。
出演的是人族很普通的年輕男女,像是無意中來到這裏。
“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女人滿臉的不耐煩,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分給追着她來的男人。
“那你喜歡什麽樣子?”
身形魁梧的男人有些不甘。
女人昂着頭告訴他,
“我喜歡澤那樣瘦一點白一點的,你能變成那個樣子我就跟你睡。”
年輕的男女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天道原本并未對這幾句對話投注什麽心思,可靈心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站起身來。
“我也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她看着天道,話說的很不客氣。
天道想起了剛剛離開的人族女人。
靈心看到祂的模樣,別過臉去,“我不想看見你。我現在想去看看那邊的人族,你讓我走。”
天道皺起眉頭,竟然沒有阻攔。由着靈心轉身離去。
看着她一步步遠去的背影,祂恍惚中想起來,靈心過去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喜歡的就是想要多看幾眼。反過來推理,她現在不想看到祂,是因為不喜歡祂現在的樣子,那麽只要祂變成她喜歡的樣子,她就會喜歡祂注視祂了。
所以,她喜歡什麽樣子?
當這個問題出現在腦海中,天道很輕易的就回憶起了過去那些年靈心一遍又一遍刻意強調的喜好。
“我覺得發色還是黑色好看些。”
“乾坤若能着青衣,想來不錯。”
“你為什麽總是板着臉,笑一笑不好嗎?”
天道是法則的化身,無相無形,外表是什麽模樣對祂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只是改變外表就能得到她的喜歡,多簡單啊。
當天夜裏,天道找到了坐在人族篝火旁的靈心。
她看到祂,像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綻開笑容。火光映照她的臉龐,明媚嬌豔。
“你這個樣子,我很喜歡……”
她的美好失而複得。甚至比以往更甚。
唇舌相觸碰的親吻,讓祂想到了雲聚雲散,爛漫的紅粉薔薇盛放在唇舌間。
這就是祂想要的。而祂還想要更多,必須得是她意願給予的。
“你,喜歡什麽樣子?”
祂還可以改。
天道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思維發生了怎樣的轉變,此刻祂的嗓音晦澀,有些陌生,第一次詢問了她的喜好。
靈心愣了愣,笑着回答。
“不需要再變了。這樣剛剛好。”
她親吻着祂的眉心,口中呢喃細語,像是在對祂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若是太像了,我怕會舍不得……”
舍不得報複祂。
最後那句莫名其妙,但天道此刻并未在意。
靈心微笑着看祂,那雙桃花眼眼角微挑,笑時微微彎起,便如一把小勾子在心尖輕撓,癢癢的。
桃花攢聚枝頭,淺粉的,與嫩綠的枝葉相掩映,在風中落了一地灼華。
祂感受到她輕吻中的情意,一縷流光似的青絲缱绻了夜的溫柔。是與神交不一樣的另一種快感。
天道眼中徐徐旋轉的漩渦沉靜下來,不再是漩渦,黝黑的像兩顆黑曜石,映入靈心的臉龐。
此刻的祂不再是天道,而是一個人,跟無數經過桃花樹下的人族戀侶一般的人。
“靈,心。”
祂生澀地喚出她的名字,新奇地品悟自己的不同。
“不是靈心。”
靈心深深地凝望祂的眼,有些恍惚。驀然伸手撫摸祂的臉龐,輕聲說,
“你喜歡叫我丫頭。”
祂胸中驀然産生一種湧動,眼底的五彩光芒一閃而過。跟着她學,低聲道,
“丫頭……”
那一瞬間,兩個形象在靈心眼中重合了。
原本只想要報複,真到了這個時候卻變了味兒。
他們那麽像,又不太像。可玉宸也在祂的身體裏呢。或許,或許玉宸也能感覺得到?
靈心看着祂,心裏有些癢。
心裏的癢傳到了體外,她看着那額間一抹血紅,眼裏潋滟的水光都要溢出來似的。
“能行嗎?”
她有些猶豫地問自己。
“嗯?”
天道像是不解,低低的一聲。
祂還記得她的喜好,笑意是最溫柔的弧度,大概是發自內心,比起一開始要自然許多。
低沉醇厚的嗓音滑出,像絲綢摩擦過耳廓,癢癢的。
靈心聽着那聲音,腦海中不禁閃過一些記憶中斷斷續續的畫面。
血色的空間,青色斷劍……青年眉目溫和,黢黑的眼瞳如化不開的濃墨……
她看着天道化身的青年,卻是透過祂在看另一個人。而天道并不知曉。
“你閉眼。”
天道閉上了眼。感官便尤為清晰起來。
少女纖細嬌小的手,溫軟滑膩的舌,點在祂的面頰眉心,将火苗引燃,連綿成片,卻不予祂任何其他的撫慰。
祂由法則彙聚的身軀湧動渴望。卻不知在渴望什麽。
天道有了人的軀體,但還沒來得及分出性別特征的用處。如同是天地未開的混元。
祂不懂。她這是在做什麽?
“你不許睜眼,不許看。”
不許看,就是連靈覺一起關閉。
祂是不願意的,祂想看她,但不急于一時。
“還是算了……”
靈心是個恩怨分明的心魔,她本不該混淆對天道的算計。
然而心魔的貪婪天性卻在蠢蠢欲動,誘惑着她發生點什麽。
盯着該換了樣貌的天道來回打量了一周,靈心緩緩牽起了祂的手。
她安慰自己,工具人嘛,反正這狗比也不懂。
當初祂以助她修行為由殺了她把她丢到太陽真火裏的時候,不也是把她當成個工具嗎?
天道的手指修長,指節冰涼,潔白如玉。
她的腦海中回憶起當她還在絹布裏尚未複生,那個人在她身上寫字時入骨的酥癢……
最無法割舍的就是已經失去的人。何況那個人是以引領者的角色帶她品味了情愛,待她那麽好。
暖熱的溫度纏繞祂的手指。
天道聽到女人斷斷續續的聲音,似痛似快。
她說,“什麽也別看……什麽,什麽也別想……都與你無關……”
神與身一同,獲得的圓滿愉悅是雙份的。
靈心對祂的感覺那般複雜,愛恨交織。然一切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最終都在快感和歡愉中湮沒,離她遠去。
她咬着唇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兩個字的,含含糊糊的,像是咽在了唇舌裏聽不清楚……
良久,天道睜開了眼。
靈心的掌中聚了清涼的水流,沖過祂的手指。
那種熾熱的湧動和渴望未曾消失,在冰涼的水流沖刷下化成了淡淡的遺憾,愈發的濃郁和空虛。
祂忍不住問,
“你方才是在做什麽?”
靈心松開了祂的手,虛假又真實的情意盈于眼底。她的笑意清淺,語聲柔媚,好似漫不經心,卻透着一股奇妙的韻味。
“什麽也沒有。”
替身罷了,能有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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