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66 章

靈心已經不記得她在這場引導中沉浮中了多久。當她從那種歡愉累積的顫栗中清醒過來時, 第一眼看到的是玉宸含笑的眉眼。

聖人的臉色略顯蒼白,眉心的血痣已然接近紫紅。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後世那些傳說中采陽補陰的女妖精。

但不知為何,靈心這會兒看他覺得特別順眼,特別好看。

許是他給她帶來的歡愉持續了太久,印象太深刻。她只看到他,不需要做什麽心裏就帶了幾分愉悅。

很是奇妙。

她眨了眨眼,眸中水光滟滟。驀然勾着聖人的肩膀傾身而上,如蜻蜓點水一般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笑得甜蜜。

親親熱熱地說了一句,

“師尊,這是愛喲——”

玉宸一怔,目光與少女幹淨如初生的眼眸相對片刻,随即意識到她是在學自己。

經過,靈心的化形已經接近完整。只是身軀還有些不凝實。

沒有了眼紗的遮蔽,那雙桃花眼的眼尾透出淺淺的紅暈,與臉頰的酡紅相襯。似承了夏日雨露的新荷,秾麗絕豔。

可她眼中的光卻是純淨朦胧的。

就算是有了心,也不代表她心裏就會有他。

沒有也好。

擡手将她臉頰旁的一縷青絲挽到耳後,玉宸眼裏剛剛升起的一點訝然和驚喜隐退下去,複歸于慣常的溫和與無奈。

嘆道,“愛是不能随便說的。”

靈心撇了撇嘴,無所謂地揭穿他,

“你剛才明明聽着很高興……怎麽現在又不那麽高興了。”

心魔的天賦或許不能直接讀心,但感知情緒卻是十分精準的。

被她一語戳穿了真實心緒,玉宸低咳一聲,只是不自在了瞬間就恢複常态。不輕不重地掐了少女泛紅的臉頰,他又笑道,

“趕緊把衣裳穿好,自己聚神魂去,莫要賴着偷懶。”

靈心卻不想走,反而又把自己往玉宸懷裏貼近了兩分。發出不想學習的聲音。

“我不穿!我不去!我就要賴着!”

玉宸:……

他嘴角微抽,有點想笑,又覺得不适合。只能故意沉着臉說她,

“你這丫頭,愈發大膽了。”

她半點不懼,往他膝上一躺,笑嘻嘻地撒嬌。

“再懶一會兒嘛,剩下的那些神念碎片跑得太遠了,抓回來也是要力氣的。反正我們現在也不能出去,不着急。”

玉宸對她這般模樣無可奈何,轉念一想,她說得也不算錯。便低嘆了聲,

“罷了,你既然不想修煉,便乖乖坐着聽道吧。”

趁着他還在,總得多給她灌輸一些東西才是。

靈心笑臉一僵,才要開口,卻聽得聖人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透着幾分威嚴。

“要麽聽道,要麽修煉。不可再任性。”

“有你在,我才這麽任性的。”

她依然是笑吟吟的樣子,半點不怕他的威嚴。用玩笑般的語氣說着認真的話。

心魔說是無心,卻最能感知別人的心意。認識那麽多人裏,她也只有在玉宸面前是這般任性的。

玉宸聽着她的話,呼吸驀地一滞。默然對上少女清亮的眼眸,只覺得心頭滋味難言。喉頭仿佛堵着什麽,又沉又悶。說不出話來。

空氣中的情緒氣息突然從甜香變得幾分苦澀,幾分焦躁。靈心略有些困惑地對上玉宸黢黑的眼眸,擡手去摸他的臉。問他,

“你怎麽了?”

“無事。”

玉宸搖了搖頭,收斂了情緒。如尋常的模樣撫着她的青絲,溫聲對她說,

“你聽話些,待會兒吾帶你去看佛門的盂蘭盆會,可好?”

靈心眼一亮,“好。”

她當即做出乖巧的模樣,做了選擇。

“我好好聽道。”

聽道只用聽,聚魂還得自己分神去引。靈心當然選擇對她來說輕松的。

不一會兒,紫霄宮的小黑屋裏就響起了玄妙的講道之聲。

真正來說,玉宸的教學水平還是很高的。只是他太急迫,總想多給靈心灌輸點什麽。基礎部分還好,深入淺出。但一拔高,以靈心現在的程度理解起來就很是晦澀了。便不是很情願。

心魔境中的幾百年光陰快速流逝,在靈心快要憋不住的時候,紫霄宮的門終于又打開了。

來者依然是太清聖人。

按照真實的記憶,應該玉宸本體繼續留在紫霄宮關禁閉,只分出自己的善屍分/身跟着太清一起去參加多寶如來舉辦的盂蘭盆會。

但玉宸意識清醒,就可以自然地切換意識到善屍身上,帶靈心換個地方透透氣。

盂蘭盆會的地點在靈山,由佛門的多寶如來舉辦。

爾時正是孟秋,靈山上奇花繁茂,仙果累累。如來以琉璃為地,七寶為界,八種清風各自演奏樂器。

看那菩提樹上沉甸甸的各類佛寶,金燦燦,亮堂堂,就差沒把土豪寫在門面上。跟靈心記憶中貧瘠的西方簡直像兩個地方。

“還怪好看的。”

靈心跟在玉宸後面,跟這裏的老子元始一個雲頭,看着下方的場景不由得感嘆。

“回頭見了準提弟弟,也讓他這麽搞。”

玉宸需得維持人設,沒有回應。但聽到她那句“準提弟弟”,還是忍不住眉毛跳了跳。

随着一衆“拜見聖人”的聲音,一衆先來的洪荒修士們向衆聖見禮。

但這其中,卻不包括如來。

昔日的截教大弟子已是今非昔比。不僅換了模樣,更非當初那個為師尊受辱而出頭,被太清用風火蒲團輕易攝走的準聖。

大概老子和西方二聖都沒想到,當初封神之時被擒,化胡為佛的截教大弟子,有朝一日會成為佛門的新掌教。以旁門大乘佛法得證萬死不滅道果,成為新的聖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用鴻蒙紫氣,不在天道算計之中的聖人。

“見過老子道友,元始道友……上清聖人。”

洪荒以修為論高低,成聖的如來跟衆聖平等,施禮只是微微颔首。但從他的稱呼,也能分辨出不同。

看似他對上清的稱呼疏遠,實則是暗藏敬重,不願以平輩稱呼當初的師尊。

太清玉清的面色淡淡,玉宸對如來微微颔首,淡漠的神态中流露出些許欣慰。

卻只淡淡喚了聲,“如來道友。”

靈心看到如來慣來祥和的表情微微一變,料想他已是從這個稱呼中知曉昔日師尊的意思。

如來者,如在當下。玉宸是讓他徹底放下過往的師徒之情,不要因他受制于人。

在來之前,玉宸為了讓靈心更了解後世,就告訴過她。天道就是因為忌憚不在掌控中的多寶如來。所以這一次才放他的善屍出來,卻把他的本體留在紫霄宮。

如來最後平靜地應了聲,請三清落座。也不知心裏究竟是不是真的放下。

雖說封神一戰後三清不合已是天下皆知,但聖人席位上,三清的座位依舊是排在一起的。

眼看着玉宸一副冷冷淡淡不理人的模樣,待如來開口說些場面話以後,玉清元始又開了嘲諷。

“這多寶尚未入西方前原形便是一只尋寶鼠,便是如今轉世了,也不改昔日習性。”

玉宸沒有反應,老子淡淡道了句,

“元始,慎言。”

看到元始臉上浮現一抹懊惱之色,眼睛卻一直看着玉宸。發現玉宸無動于衷,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這一副明明很在乎卻死活不表露出,反而還出言挑釁的傲嬌模樣,讓圍觀的靈心不覺有些好笑。

往盤膝的玉宸腿上一坐,勾着他的頸子,煞有介事的評價,

“你二哥的性子還真頑強,過了這麽多年了還是那麽欠調/教。”

玉宸不能言語回應她,也無心關注她所說的元始。

只因靈心仗着這裏沒人能看到她,又如在紫霄宮裏老子第一次來時那般,光明正大地撩撥他。

他趁着如來與衆聖論道,無人關注自己之時,按了按靈心的手。壓低聲音道,“自往別處玩去,莫要胡鬧。”

這丫頭在紫霄宮裏時嫌棄被關着不見天日,這會兒換了場景,她卻又不去看風景。反而貼着他使壞來。讓玉宸很是無奈。

“不去,我就看你。”

靈心勾着他的肩膀,仰頭去啄他的臉頰,笑得沒心沒肺地調戲道,

“那些老頭子哪有玉宸好看。”

哪怕知道她心中無他,玉宸面上也柔和了兩分。讓靈心看着很是得意。

其實靈心只看他冷淡中藏着黯然的模樣,整個人都似透着灰敗的氣息,尤為不習慣。所以才不去看風景,反而來撩撥他。

被引導了感受了玉宸的七情以後,她與他好似多了某種默契,很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就以這個場景來說,看着昔日的截教門下變成西方的紅塵三千客,看着成道的大弟子因為自己而受制于天道。他卻什麽都做不了。怎麽能不恨不愧呢?

少女坐在聖人一側的腿上,光溜溜的小腳縮回來去踩着他另一邊的大腿。一下一下地翹勾着,越來越靠近腹腔。

玉宸的氣息越來越沉。可為了維持人設,不讓心魔境破碎,還是得忍着。

他愈是隐忍不能發作,靈心就越是放肆。

湊到他耳畔,一邊往他耳蝸裏面吹氣,一邊細聲細氣地逗他,

“這麽多人看着,也難怪師尊比在紫霄宮裏興奮。”

玉宸瞪她一眼,含着警告。

但靈心也沒帶怕的。

她咬着聖人的耳垂,用一本正經的口吻介紹。

“師尊可知後世有個物件名為車?

當初我學車的時候,踩離合就是這般的啦。現在想來,還真是回味不已呢。”

玉宸不知她說得是什麽,面上舉杯與如來同飲,實則繃直了脊梁,咬牙低斥了聲,

“孽障……”

竟是連丫頭都不喊了。

他旁邊的元始投來異樣的眼色,表情更不好看。

這法會辦得确實是好。

宴會上珍馐無數,曼陀羅花飄飄灑灑。供聖人坐的床座是又大又華美,鋪設以各色柔軟的絨布。

尤其以上清的位置,連裝飾的寶物都要比旁人亮麗幾分。更不要說擺在身前的幾案上,可以随心而生成的珍馐美食了。

然而另一個世界布置這宴會的多寶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敬愛的師尊會因為他貼心的安排,承受些什麽。

小孽障已然俯身而下,只有含含糊糊的聲音好似在勸他。

“有小桌子擋着呢,師尊坐得那般高,沒人能看見的……”

看似冷淡無波的聖人放下杯盞,緊閉雙目,仿若超脫于九霄紅塵外。

可誰又知道,這仙氣之下的暗流洶湧呢?

心魔境以外,三十三天之上的天外天中。

一抹朦胧的灰影重新顯出身形,望向昆侖的方向。祂額間第三只天眼緩緩睜開,如蒙混沌。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