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于飛 — 第 258 章 :嬰碧柳桃

第258章 :嬰碧柳桃

明夷于飛!

方忌對于本次談判的結果,那是非常之滿意。

要知道望舒峰雖然號稱執掌昆侖司獄,可在談判時候對上太玄峰的時候,從來都是吃暗虧那個。

能在這種「文鬥」上面争贏太玄峰,不說是望舒峰有史以來第一遭吧,那也是極為罕見的戰績了。

想到這裏,方忌師兄端肅的臉龐上,都在隐隐放光。

跟方忌師兄好心情相對的,則是闵苒師兄的有些糟糕的情緒。

剛剛的那份關于辛夷小師妹借調的合約,太玄峰可以說是吃了不少小虧。

頗有些被動接為城下之盟的味道。因此當方忌師兄撤下隔音罩後,闵苒師兄立刻轉身回到長桌前,埋頭繼續進行厘司初鑒的事物。

周圍的修士們大眼瞪小眼的開始彼此打量,然後齊齊低頭,拿出通聞靈珏再刷一輪八卦消息。

“意外,居然沒有打起來,看來以這一輪的賭約居然是莊家通吃?”

“雖然大家克制冷靜,然而我察其色,觀其情,覺得還是望舒峰方忌師兄似乎略站上風。”

“哎,那小師妹到底叫什麽啊,剛剛有沒有人聽清楚的?”

“我聽清楚了,辛夷。是望舒峰的辛夷師妹。”

仙靈通聞的八卦板塊又忙着刷消息,這半方忌卻開始低聲叮囑香茅子,“剛剛我已經跟闵苒說好了,他會抓緊時間去鑒證那株嬰碧柳桃的。”

香茅子的眼神裏都是亮晶晶的感謝。方忌師兄太給力了,他一來,自己苦求多日不得的願望,竟然實現了!

方忌低聲說,“剛剛還跟闵苒師弟達成了另外的協議,在接下來五個月的時間裏,他會把望舒峰的案卷都往前提檔,優先結卷。”

香茅子不由發出了輕聲的感喟,“哇!”

這些天她蹲守在太玄峰,對這裏的繁雜忙碌,算是有了一些心得。每天都有上百件新的案卷湧來,所有峰頭和修士,都出盡了百寶的想把自己的卷宗往前挪動,可惜成功者寥寥。沒想到方忌師兄這麽厲害啊。

香茅子對方忌師兄的崇拜,又上了一層。

縱然以方忌鋼筋鐵骨般的臉皮厚度,遭遇到小師妹這樣樸實崇拜的眼神,也略微發燙起來。

但是方忌還是輕咳兩聲叮囑香茅子,“辛師妹,這幾個月就要辛苦你,記得盡量去推動望舒峰文案結卷的完成。”

香茅子是個實在的姑娘,“闵苒師兄不是已經答應,在五個月內都會優先結卷嗎?”

既然答應了,就不用再催促了吧,看闵苒師兄每天辛苦忙碌,香茅子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催促。

方忌低聲給她講述其中奧義,“師妹啊,正所謂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案卷,還是要以結卷才能生效的。”別聽他們說得天花亂墜,先把結案文卷拿到手再說。

香茅子頂着巨大的壓力,答應了下來。

方忌此行收獲滿滿,又鼓勵了香茅子幾句,這才駕着飛劍淩空飛去。

香茅子依然安靜的在一旁站着,腦子裏一直盤算着方忌師兄臨走前的叮囑。

想找到辦法要讓闵苒師兄提前把望舒峰的案卷都結了,可惜她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有什麽方向。

以至于當晚上,闵苒推門走入書閣的時候,她還在原地發呆。

闵苒都走進去了,見她沒跟上來,不得走回門口。

伸手彈出一道靈力氣旋,在香茅子的耳邊發出了「啪」的一聲爆裂之音,将發呆的香茅子從呆滞狀态喚醒。

香茅子一回神,就看見闵苒師兄高冷轉身的背影,連忙屁颠颠的跟了上去。

再次回到了最內側的大桌子前。

闵苒師兄端坐在後面,擡眼看了看香茅子渴望的眼神。

轉身伸手把架子中間裝着嬰碧柳桃的盒子拿了下來。

香茅子的表情瞬間靈活起來,整張臉龐都亮起來了。

闵苒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卻從桌子下面抽出一套木匣子,匣子裏有若幹精致的玉盤、玉刀還有玉筆之類的東西。

香茅子站在臺面對面。

闵苒摸出一把玉柄銀刀,在上面吹了口氣,仿佛在試試它的鋒利程度似的。

然後他拿出了兩盞黑色石頭的小碗一樣的容器。

一個裏面挑了一抹昆侖地火,另外一個裏面凝了一些水靈氣進去。

香茅子屏住呼吸,連喘息都不敢過于大力。

闵苒表情淡漠從容,他伸手把小銀刀在地火上方略微烤了兩下,然後快速的插到水碗中鎮了一下。

那動作流暢而雅致,香茅子看得目不轉睛。

闵苒掉轉刀柄,往前一伸,“拿着。”

香茅子看着他,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但還是輕輕接過了銀刀捏在手指之間。

闵苒師兄則拿出玉盤,在上面開始凝聚清水。香茅子傻傻的捏着銀刀,一動也不敢動。

闵苒師兄一面用手指輕輕攪動玉盤中的清水,一面說,“你看着我幹嘛,去切了那嬰碧柳桃啊。”

啊?!香茅子捏着銀刀不知所措。

那嬰碧柳桃據說是黃階靈植,自己在它面前,連喘息都要放輕聲音,怎麽敢下手切。

再說了,從哪裏切,怎麽切?是橫着切,還是豎着切?!

香茅子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內心惶恐不安。

闵苒師兄把玉盤裏的清水裝滿,又拿出一根玉礎一樣的東西,上面全部都是接連不斷的符文和銀色的圓環。

闵苒把這個玉礎放在玉盤中心的位置。

然後用手指點着嬰碧柳桃的綠色長莖,“從上往下斜着切段,大概一個指節那麽長,就可為一段。切到這裏,不要過頭。”他手指點到的位置,就是長莖中上段的位置。

香茅子幾乎一個字都不敢錯過,她唯恐被闵苒師兄嫌棄。萬一耽誤了這個結卷的內容,那她就是罪過了。

香茅子快速的在心裏默念了幾遍闵苒師兄剛剛的叮囑,深呼吸幾下,這才捏着銀刀,輕輕切向嬰碧柳桃的長莖。

當她第一刀從根部落下的時候,在花心那個花生米般的嬰孩,忽然擡手動了一下。

香茅子當時就吓了一條。

這,這,這東西竟然會動!

她立刻揚起小刀,一臉不安的看着花心那花生米大的碧綠色小嬰孩。

闵苒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極輕微的微笑,他表面上正在準備接下來的法器等物,實際上也一直在觀察香茅子。

一個優秀的厘司執事,需要悟性高、膽大心細、果決、聰穎、并且勇敢。

這些品行,差一點點都不成,都無法成為一個獨立的厘司執事。

香茅子停了下來,反而彎下腰,把臉湊到嬰碧柳桃的上面,認真的觀察着。

此刻,嬰碧柳桃又一動不動,仿佛抱着身體的胎兒,正在熟睡之中。

香茅子在那裏看一下,把嬰碧柳桃的所有細節,都記在自己心裏。

這才用左手食指,輕輕點着嬰碧柳桃長莖二分的位置,然後右手銀刀若水,飛快的在長莖上面狠狠切了下去。

瞬間,一段碧綠色的長莖脫落了下來。

而花心處那小嬰兒卻用力擡起胳膊,仿佛掙紮一般,劇烈扭動起來。

闵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師父處理嬰碧柳桃。

那時候師父商參仙君也是讓自己切掉長莖。

當時他一刀下去,碧嬰立刻掙紮起來,他大驚之下,手裏的銀刀直接脫手。幸虧師父早有準備,憑空攔下。

然後師父當時就告誡他,“身為厘司,必須無時無刻不冷靜克制,一定要做到膽大心細,處變不驚。區區碧嬰翻身,就把你駭成這樣。以後你還要鑒定天下萬物,甚至九淵妖魔,到時候你又将如何自處?!”

這次的糗事,闵苒暗自羞愧了很久。

今日正好又有嬰碧柳桃,闵苒就打算用這個案例,來引導辛夷師妹。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徒手抓「飛刀」的準備了。

然而當碧嬰扭動起來那一瞬,雖然香茅子明顯被吓了一跳,可她蒼白的指節卻明顯在提示,她正在加倍握緊銀刀。

香茅子緊緊的盯着扭動着無聲嚎哭的碧嬰,然後只想了一息,就用左手的手指,輕輕按在長莖切口處,輕輕的揉動起來。

這個過程似乎是她發自本能的動作,她沒有任何閑暇去分心她顧。

而随着她來回搓動的過程,碧嬰的掙紮逐漸緩和了起來,終于又漸漸的停止下來。

看到碧嬰安靜下來,香茅子的手指往上又挪了兩分,然後快速的再切一刀。

果然,碧嬰又一次瘋狂的掙紮起來了。

香茅子重複着自己揉長莖,切小段的過程。前後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切下來五小段。

闵苒一直在觀察着香茅子,他看到她的額角都沁出了微微的汗水,還有緊緊捏着銀刀都發白的指關節。

可見她內心的恐慌和緊張,可她也依然沒有停手,而是一只咬牙堅持完成了這個任務。這正是厘司必須要有的勇氣和執着。

一直切到了闵苒指定的位置,并安撫了碧嬰的掙紮後,香茅子這才停下手。然後她長出一口氣,擡眼看向闵苒并輕聲彙報,“我切好了。”

闵苒看了看香茅子切得整整齊齊的根莖小段,輕微颔首。

他雙手結印,打出鎖心輕靈印,引靈氣擊打在玉盤當中的玉礎上。

玉礎身上的符陣和銀環發出了呼應的光芒,銀環從上到下,不斷的往下移動,并激活了玉盤中的符文。

玉盤中的清水,開始自左向右的快速旋轉起來。

随着水流急速的流轉,那水紋的顏色也發出了變化,逐漸發白,然後變成了乳白之色。

香茅子沒忍住,湊過去,上上下下的看着這種變化。

“這是四柱守靈陣将靈氣大量引入了四象蘊靈盤中的結果。”闵苒指着玉礎解釋着,“你看到的乳色汁水,乃是靈氣大量湧入真水之後,靈化真水轉為靈液的情形。”

香茅子用力點頭,覺得特別神奇。

這個時候,闵苒拿出了一小段根莖,投入到玉盤的清水當中。

在乳白色的靈液漩渦中,那段根莖快速的在裏面沉沉浮浮。

然後,一絲淺灰色的液體,順着那段根莖飄了出來。

淺灰色的液體不斷的變深,變成了一縷縷黑色的細線,在靈液中飄蕩。

奇怪的是,這兩種顏色并不交融,而是泾渭分明的纏繞在一起。

闵苒師兄從桌子旁邊的一疊符紙中,抽出其中一張。

然後把它插入到玉盤當中。

那股灰色、黑色的細線,就順着符紙,慢慢的往上攀沿着,隐約的形成了一個香茅子從未見過的符文結構。

這個過程,闵苒師兄又重複了四次。

香茅子也接連看了四次幾乎一樣的操作。

不過在香茅子的眼中,這幾次的符紙集紋,還是有些許不同的。

越到靠近花苞的地方,那墨色的部分似乎越多,呈現的符文也就越清晰。

當處理完五段根莖後,闵苒師兄把它們都用玉石勺子撈起來,放在一旁的小碗中。

最後,從大箱子裏撈出善游真人提供的丹鼎碎片,丢入了玉盤之中。

這次,黑水濃稠,幾乎和乳白色的靈液對半分成了。當闵苒的符紙落到玉盤中的時候,顯出一個漆黑清晰的符文出來。

香茅子是個對符文極為好奇敏感之人,她試圖去解讀那符文,可剛用神識一碰,就眼前發黑,頭腦眩暈不止,心頭煩亂欲嘔。

闵苒立即把那些符紙都收攏起來,然後一記清心訣打在香茅子身上。

又接二連三的彈了好多道安神決和清心訣。

香茅子這才從極度的煩嘔中逐漸緩和過來,她用手抱着頭,用力的按着,緩解頭部強烈的刺痛。

心有餘悸的問,“闵苒師兄,剛剛那是什麽,怎麽感覺那麽怪的?”

闵苒翻了白眼,這丫頭真是傻大膽,竟然什麽都敢去試。

“你可真是膽大無比,怎麽什麽紋都敢上去直接用神識去讀?”

香茅子打第一天接觸到符文,就都用這種辦法來破解符文,結構符箓,不由大為驚訝,“難道還有不能用神識直接解讀的符文嗎?”

闵苒氣得拍桌子,“當然了。這世上的符文,除了通常撿到的靈紋之外,還有妖獸身上的妖紋,邪氣産生的邪紋,甚至有深淵魔氣産生的魔紋。林林總總,數以億萬記。”

“你平時看到的那些靈紋、五行紋、雷紋之類的還好,拆觀都不會引發大問題。但是對于陌生的符文,一定要小心。萬一是邪紋而深入神識,那你可能神識被邪氣入侵,會走火入魔的!”

香茅子一臉恍然大悟。

闵苒奇怪的問,“這都是符箓總篹裏開篇的內容,你怎麽會不知道。是誰教你的?”

香茅子用力的按着自己耳朵後面的腦殼,那裏仿佛抽風一樣痛,“是徐師教的,不過我們沒學過符箓總篹,我們學習的那門課程叫做識文斷符。”

這次輪到闵苒驚訝了,“識文斷符,那是什麽?!”昆侖雲浮峰所有子弟的入門教程,就是符箓總篹。

至于識文斷符,以闵苒之博聞強記,竟然也沒有聽過。

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

闵苒忽然想起來問了一句,“你說的這個識文斷符,是哪家山門劍塢的課程?”

香茅子縱然頭痛不止,也要驕傲的挺挺小胸脯,“是雲瑤小築的課程。闵苒師兄你不知道,我當初這門課程還拿了績優咧。”

績優?!

雲浮峰的弟子沒有這種說法,雲浮峰上的內門精英核心弟子們,都是論門派積分的。

而外門劍塢的弟子也遵循內門弟子的循例。

績優,似乎只是外院弟子才會有的考核方式。

闵苒不太肯定的問,“辛師妹,你說的績優,貌似是外院書院的考核方式?”

香茅子立刻點頭,“是啊。”

闵苒目光閃爍,“外院弟子,你不是望舒峰的內門執事嗎?”

香茅子搖頭,“不是的,我是因為做錯了事情,才要在望舒峰打工還債。”

闵苒正鋪開一張白紙,打算寫下本次鑒證的結卷,聽到這裏,手下不由的一頓。

香茅子小心的催促着,“嗯,師兄打算怎麽寫結案文卷?”

闵苒想了一下,倘若不好好把嬰碧柳桃的結卷寫完,估計小丫頭都沒心閑聊。

所以他開始提筆寫了本次的結卷:

嬰碧柳桃,花開當期。

邪氣入體,反厥常道。

丹鼎四裂,因邪取禍。

集者無辜,亦不可售。

——狐貍有話——

香香一亮小銀刀,嬰碧柳桃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