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四十二章

醫院一番檢查在齊呈楓的關心裏變得格外繁瑣，本來做個診斷就可以結束的事情，齊呈楓帶着宣依還拍了片，做了第二遍檢查。

當兩遍結果都顯示恢複完全時，齊呈楓才呼了口氣，拿着檢查單反複觀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但就是看得分外仔細：“行吧，那我跟他們報個結果。”

齊呈楓說着便在微信群裏敲起了文字：“宣依，你待會想吃什麽？”

宣依就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被齊呈楓帶着從那棟樓跑到這棟樓又不停進電梯出電梯，分外疲倦：“我可以選擇點外賣嘛？”

齊呈楓別說吃外賣了，手機上連個外賣軟件都沒有，宣依就靠在椅背上，頭半仰着舉起了手機滑動屏幕：“米線吃嘛？”

“能不能吃點有營養的，換。”齊呈楓垂眸看着橫椅上坐得散懶的宣依，也跟在在她身旁坐下。

“怎麽沒營養了，裏面還有青菜和肉呢，”宣依雖這樣答着，但屏幕已經在其他店鋪滑動了，“那蓋飯吃不吃？”

“不吃。”

“你好挑食啊，齊大少爺，”宣依又退出店鋪繼續滑動，“以後你來做飯。”

靜谧的長廊裏，身旁齊呈楓噙笑時的呼氣聲清晰地傳入了耳畔。

宣依扭頭看了過去，他半偏着腦袋靠在椅背上，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弧括将這份笑容包圍，眉眼彎彎流露的盡是愉悅。

“你笑什麽？”

“沒，”齊呈楓斂了斂笑意，正過腦袋。

宣依不理解大少爺的喜憂無常，繼續翻着店鋪，剛準備開口，就聽見耳邊熟悉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就是沒想到，你比我想得還遠。”

一句話将宣依的腦袋騰了空。

她就借着手機屏幕裏拿一排的冒菜套餐開口：“冒菜吃不吃……”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也不等齊呈楓再給個答複，宣依就自顧自下了單站起身。

“去幹嘛？”

“呼吸新鮮空氣，悶。”宣依丢下一句話便往電梯口走。

齊呈楓也站起身來跟着。

兩個人繞着醫院的小徑從門診樓走到了大門口，齊呈楓在奇怪的氛圍裏開口：“去哪啊？”

宣依沒應，就自顧自繼續繞着路走。

“那外賣到哪了？”齊呈楓又問。

本來就疲倦的宣依還撒着小脾氣走了這麽大一圈，獨餘一絲氣憤支撐着她一步一步走的，聽齊呈楓這麽一問，她便清晰感覺到了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從兜裏掏出手機，看了眼訂單地圖：“啊？”

“完了，我忘記改外賣地址了。”

“送哪兒去了？”

“宿舍。”

宣依看着手機屏幕裏的地圖，生無可戀地蹲在了路邊的灌木叢旁，毫無意義地放大縮小着地圖。

齊呈楓揉揉宣依的腦袋：“多大回事，本來就要回去，現在回去就行了呗。”

宣依垂喪着腦袋：“沒力氣了。”

剛才提速保持距離繞小徑時還精神抖擻的，就這麽一小會就焉了，齊呈楓笑着在她面前蹲下身：“走吧，背你。”

寬實的後背落在視線裏，宣依猶豫了兩秒還是趴了上去：“行吧，本來就怪你，你背也是應該的。”

齊呈楓的手挎過宣依的大腿，緩緩站起身：“怎麽就怪我了呢？”

“要不是你要做兩遍檢查，也不至于跑那麽多路，我肯定就不會這麽累。”宣依真的太累了，靠在齊呈楓肩上後便閉上了眼，就連說話的語調都變得昏昏欲睡。

齊呈楓的步子又邁得穩，徐徐晚風吹來，街邊來往的人偶有幾個投來目光的，看着男生背着一個靠在他肩膀睡沉了的女生，而男生還帶着笑意。

車停在了離醫院不遠的街道，齊呈楓彎下腰，開了車門，護着宣依的腦袋将她放在了後座，一只手扶着她的腦袋，傾身去拿被丢在另一邊的小靠枕。

靠着兩根指頭夾着将它帶到了手邊，又墊在了宣依的腦袋邊，撐手要起身時瞥見了宣依熟睡的面孔。

高挺的鼻梁将暖路燈光分隔開，只留半面臉映在暖光之下，眉頭舒展，睫毛的陰影垂在下眼睑上，幾縷碎發黏在臉頰上，齊呈楓又不敢替她整理，視線緩緩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并不算薄，以至于顏色格外顯眼，如同新鮮櫻桃一樣晶瑩的嫩紅。

齊呈楓猛地撤身，卻撞在了車頂棚上，又扶着腦袋撤離後座上了駕駛位，插上鑰匙啓動的時候，他擡眸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眼依舊熟睡的宣依，輕聲感嘆：“依依？什麽時候我也能這樣叫你。”

–

迷迷糊糊中空氣裏彌漫了辣椒的香氣，宣依緩緩睜開眼适應了一下燈光才坐起身。

眼前的房間陌生中摻雜了幾分熟悉。

比自己的寝室淩亂些，物品陳設也有所不同，宣依錯愕了幾秒就被面前茶幾上還未開盒的外賣吸引了視線，香味已經彌漫在了空氣裏。

困意在這份美食面前消失殆盡。

齊呈楓也在此刻從一體櫃式的廚房走來，手裏拿着碗筷打斷了宣依迫不及待拆盒的動作：“用這個吃。”

“齊大少爺，”宣依停下了掰一次性筷子的動作，“你都吃外賣了，還講究這些啊？”

齊呈楓也沒應，就默默把碗遞給了宣依。

宣依的目光順着他遞來的手落在碗上，然後接過碗舉在眼前似是确認碗上的圖案，又緩緩放下看向了齊呈楓的那個碗：“這是？”

“王者周邊，”齊呈楓平靜地坐在了小板凳上，內心的小躁動撲朔迷離在悠哉悠哉的語速裏，“去年打城市賽的獎品。”

“噢，”宣依拖長了尾音，“瀾十二月上線的，這周邊提前就有他的一席之位了呀。”

随着這不堪一擊的欲蓋彌彰，宣依挑起眉梢，笑盈盈地看着被戳破小心思動作微微發愣的齊呈楓。

“我沒那麽好騙，下次編個好點的理由。”

宣依擱下碗，盤坐在了地上，看着齊呈楓要去拿凳子的動作，立馬開口止住，“不用不用，坐凳子太高了，不舒服。”

“我看你沒醒就又加熱了一遍，結果剛熱好你就醒了，應該有點燙。”齊呈楓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宣依揭開蓋子，一股熱氣撲騰而上。

彼時夜已經深了，兩人只占了茶幾的一角，胳膊肘都可以碰到一起的距離，因為剛加過熱宣依也只能放涼些再吃，但越吃越辣，到後面胃沒填飽卻已經因為辣被水灌飽了。

忽而走廊裏傳來了陣陣歡笑聲，宣依擡起頭，看向那扇禁閉的門被緩緩推開。

上一秒還嬉笑着的面孔在與宣依對望上的瞬間收了回去：“依妹？”

宣依嘴角還沾着油，有些局促地停下了吃飯的動作，擡手去抽紙，齊呈楓跟着擡手，也沒幫忙去拿紙而是攆住了她的袖子，甚至都沒往門邊瞧一眼。

倒是其他準備回屋的人撤步圍到了門邊，就看見了桌邊緊挨着的兩人：“你們不是去醫院嗎！？”

“怎麽還把我們小輔助拐回家了啊！”

宣依抽過紙邊擦着嘴巴，邊在紙離開嘴邊的間隙裏打斷他們愈演愈烈的架勢：“停停停。”

她擦完嘴巴，看着門邊擠在一起的腦袋：“不信謠不傳謠啊，我倆只是檢查完吃個飯。”

“噢，只是吃個飯呀。”幾個人唏噓着擺擺手回了房間。

程舟還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吃完了嗎？外面還挺冷的。”

“那就進來呀。”宣依滿不在意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面。

“吃飽了？”

“差不多吧。”

程舟進來後也不舍打破“小情侶”的氛圍，徑直準備進房間，走到門邊又想起了什麽，看向剛起身的宣依：“依妹，你的手好了嗎？”

“嗯哼，明天就可以正式歸隊啦。”

氣氛突然沉了下來，但說話的人是程舟，他不會讓對方的話落地的，宣依雖然覺得這沒什麽卻還是能察覺到氛圍的幾分古怪：“怎麽了嘛？”

“沒事沒事。”

這欲蓋彌彰，宣依都不想花口舌拆穿：“有話，直說。”

“你回來了，有人就要走了。”齊呈楓還夾着菜，漫不經心地替程舟回答。

這個人，不需要細致的描述，宣依便懂了：“我沒想和晨搶這個位置啊，我回來又不是必須上場，之前不也只是上去補個位嘛。”

“不是這個意思，”程舟擺擺頭，“晨兒的家裏出了點事，他不願意接受呈楓的資助也不想就這樣直接丢下我們就走，所以他說等你手好了，他就走了。”

宣依的情緒被這一句話壓在心底，想說些什麽卻只是顫了顫手指一言未發。

看着宣依的模樣，程舟的臉上擠出了一點笑意：“依妹你別這樣，其實在這兒這種分別很常見的，沒人會打一輩子電競，也沒人會是永遠的隊友，而且你手好了應該高興才對。”

“晨兒也說，位置交到你的手裏，他放心……”

“宣依，”齊呈楓打斷了程舟的話，“你不應該思考這些的，如果你是覺得不公平，你可以直接去找鄭晨堂堂正正打一把，但倘若你覺得是因為你的出現改變了這支隊伍，那你可以現在就放手不打了，畢竟無論在哪兒，你只要想打想上就一定會改變原本的隊伍。”

他還坐在地板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看着宣依下定了某種決心邁步後才慌亂起身：“诶诶诶，現在幾點了，明天還要訓練，明天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