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幻境

白摯坐在一塊不太規整的石頭上，把身邊更加平坦的石頭讓給了小妖，小妖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邊，習慣得好像從前一直都是這樣的一樣。白摯看得有些出神，好像時間從未流逝過一樣，好像凡兒從未死過一樣。他從見小妖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凡兒，憑她是妖也好，人也好，鬼也好，她都是凡兒，她都是他白摯此生唯一摯愛也是白摯唯一至親，白摯不覺眼淚又滴落下來。小妖立馬從懷裏掏出了張帕子伸手遞給了白摯，白摯頓時明白了小妖何意，接過帕子擦了擦雙眼，看到帕子上的血淚自己也有些意外。

“小伎倆”白摯冷哼着說道。

“兄長沒事嗎？”小妖帶着關切地問。

“沒事，雕蟲小技而已，小小幻境不妨事”白摯笑着說道。

“你會疼嗎？”小妖像個孩子般天真地問道，她知道剛剛那幻境一定就是白摯心中最傷痛的過往。

是啊！凡兒是最怕疼的，可是她死的時候卻從未說過一個疼字，她只說，兄長，不要生氣了吧。可是他怎麽會生她的氣呢，他連疼她都來不及，白摯出神地想着。

“兄長？”小妖看着白摯輕輕叫道。

白摯緩過神來。

“不疼，血淚無非是內心傷痛所化，不疼的”白摯看着小妖溫和地說道。

“若是傷痛我為何也會流血淚呢？”小妖有些疑惑地說道。

“小妖，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白摯有些自責地說道。

“怎麽會呢，兄長是我見過的法力最高強的人了”小妖笑着說。

高強嗎？白摯苦笑着。

“小妖？”白摯輕聲叫道。

“嗯？”小妖認真地看向白摯。

“你願意嫁給我嗎？”白摯看着小妖十分認真地說道。

“什麽？”小妖瞪大了眼睛有些詫異地看着白摯，不太敢相信他剛剛的話。

“你願意嫁給我嗎？”白摯又十分認真地問了一遍。

“可我，我已經和重華成了親”小妖低下頭目光躲閃着說道。

“你不是要與他和離？”白摯問道，做着最後的争取。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生氣，我也不知道”小妖依舊低着頭說。

小妖躲閃的目光使白摯明白，他來的晚了。

“你喜歡他了嗎？”白摯目光暗淡下來有些傷心地問道。

“喜歡？我沒”小妖擡起頭有些嘴硬地說。但很快就又低下頭來，她緩了一會兒認真地想了想，最後擡起頭認真地說道：“沒錯，我想我是喜歡他，非常非常喜歡，從遇見他我便覺得我這此生都是要與他相伴的，我願意做他的妻，願意把我的一切都分享給他。”

小妖說完了，白摯別過頭去，忍住眼裏的淚，他終究是晚了一步了。

“這妖王啊有一神器名曰吞夢鼎，是上古法器，可讓入鼎者被困于自己最痛苦或是最期盼的幻境當中，當年父親劃分六界的時候将這法器送給了妖王，本是為修仙者摒棄內心執念所築，這妖王有一愛子萬年前的神魔大戰被穹炎所傷，無人可救，妖王為救其子修行禁術，偶然間發現這吞夢鼎可吸取入鼎者修為以渡己，故每晚将鼎放出入其鼎內修煉，釋放吞夢鼎結界，引人入幻境，吸食人修為，已然走火入魔，我們這裏幸而離那妖王宮甚遠，所以吞夢鼎的妖力不是最強的時候，若再近一些連我也不會如此輕松應對了。”白摯調轉了話題說道。

“那我為何會進入你的幻境呢？”小妖看着白摯問道。

“因為你忘了”白摯小聲地說，她會進入他的幻境是他們倆的執念一樣，只是小妖如今都忘卻了，忘卻也好。

“什麽？”小妖沒有聽清。

“沒什麽，你身帶淨化之力，魇獸奈何不得你，去救重華和玄夜吧！他們也入了幻境了”白摯溫和地說道，他一揮手，前邊又出現幻境的裂縫，黑黢黢得可怕，想必另一邊便是玄夜的幻境了。

“那我這就過去！”小妖說，很是擔心地站起來眼睛直盯着那裂縫。

“等等”白摯喊住了小妖。

小妖回過頭，白摯站起身拉住小妖的胳膊拉開衣袖，手指在她的小臂上輕輕一按，再松開時小妖的小臂上就出現了一朵花般的鳳羽的圖案來，小妖疑惑地盯着那圖案看着。

“這是鳳族印記，我施了法，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保護你，我是神，貿然踏入別人的幻境會引起魇獸的警覺，我若跟你過去恐他們會有危險，我不在你身邊很放心不下你，這印記可以替我保護你”白摯說。

“好！”小妖說，露出一臉笑容來，高興地把衣袖放下便沖向玄夜的幻境中去了。

白摯直盯着小妖的背影，直到那薄薄的身軀消失不見了。

四周慢慢變成漆黑一片，小妖除了天上的點點繁星外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她需要一點時間眼睛才能慢慢适應過來，等她能看清東西了才發現自己身處的是一處亂葬崗，周邊都是七零八落的白骨，白骨混亂地丢在這裏，半截埋在土中，半截裸露在外，這是人間的景象，卻讓人覺得陰氣沉沉的。一道刀光閃過，那必定是玄夜的，小妖有些艱難地朝着那刀光的方向走去，踏着許多人的白骨和腐屍，難聞的氣味直沖的人隐隐作嘔。

玄夜站在一具女屍旁邊，目光陰森凜冽，那女屍的腹部隆起，裏邊有東西在動。等小妖走近了再看時那女屍肚子已破了個大口子，從那口子裏爬出個渾身是血的嬰孩來，玄夜手起刀落就将那嬰孩砍成兩半，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那女屍腹上的嬰孩消失了，肚子又隆起來，裏邊又繼續滾動着，這期間時不時地有魇獸沖過來，玄夜不動聲色地将那些魇獸一刀刀砍滅，連頭也不擡一下。

小妖走到玄夜身邊，擡起頭去看玄夜，玄夜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兩行血淚挂在臉上尤為顯眼。

“玄夜”小妖拉住玄夜的手輕輕喚道。

玄夜沒有任何的反應。

小妖再低頭去看那女屍，那女屍滿身的蛆蟲，臉上腐爛的血肉露出森森白骨出來，小妖忍着害怕，俯身下去，抓住那女屍的手，那女屍掙紮了一下，手上慢慢長出血肉，蛆蟲一點點消失不見露出這女屍本來的樣貌，那是個極美的女子。

“母親”玄夜忍不住叫道，這是他此生第一次見他母親的樣子。

“孽障！你怎配存活于世？”一個男聲響起，老鬼王突然從那女屍身邊爬起來，手中提着一把大刀站在玄夜面前，看樣子是玄夜的生父。

玄夜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想要握緊手中的刀，刀卻不見了，小妖可以明顯感覺到玄夜在控制不住地害怕得顫抖着。

小妖一把拉過玄夜将玄夜擋在自己身後。

“低賤的人類！受死吧！”老鬼王的大刀呼嘯着砍過來。

玄夜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似乎沒有了反抗的能力。小妖擡起手化作一團樹枝抵擋，樹枝應聲斷裂，嘩啦啦碎了一地，小妖雙手接刀，那大刀直砍在小妖肩膀上，未等碰到小妖無數的鳳羽飛馳而出将小妖團團包圍保護了起來，鬼王收起刀又一次用力地砍過來，小妖下意識用手去擋，雙手直抱住那把大刀，刀劃傷了手，鮮血頓時汩汩流出，無數的魇獸沖過來，直将他們二人圍成一團。

“玄夜！救我！”小妖跪在地上雙手舉着大刀，艱難地喚着玄夜。

小妖的血被保護她的鳳羽帶得飛濺到玄夜眼中，玄夜被打得驚醒過來，伸出手一拳穿過老鬼王的胸膛，胸膛的鮮血化作密密麻麻的蛆蟲滾落下來直掉了小妖一身。

“啊！”小妖大叫着掙紮着擡起頭，伸手抓住老鬼王的雙腿用力一捏直把那鬼王捏得粉碎，蛆蟲也化作雲煙消失不見了，魇獸四下奔逃沒了蹤跡，那把刀也掉在地上被玄夜撿了起來。

“你沒事吧？”玄夜收起刀冷冷地對着小妖問道。

“沒死成，你欠我一命”小妖忍着手上的疼痛說道。

“随意”玄夜說，轉身便走，看得出心情不是很好。

小妖仍舊跪在地上，身前是玄夜母親的肉身，那肉身美極了，穿着打扮都是個大戶人家的女子，如此死去真是委屈極了。小妖于心不忍，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下來将那女子的臉蓋上了，偶然間發現那女子手中似乎握着什麽，小妖小心翼翼地地将那手掰開，裏邊露出一塊金色的長命鎖來，小妖擡起頭想要喊住玄夜，可玄夜卻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了。對于玄夜來說這只是個陌生的女人，他一生未曾被愛，出生也是帶着憎惡，母親于他而言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小妖只好自己将那長命鎖拿下來，鎖一離手，那女屍便化作一團煙消失不見了。

小妖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拉住玄夜的手，将手中的長命鎖置于玄夜手心當中，玄夜一怔，将那鎖拿到眼前去看，那鎖上只有短短四個字，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