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們閃閃發光的青春 — 第 38 章 清明

清明

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滿城柳絮紛飛,我們也難得放假一天。

易成城邀我們去圖書館字自習,我們都笑他是不是邀錯了班級。

李青、曾靜要回去祭祖,說是求得祖先保佑,只有我、彭夫之、陳紅有空。

彭夫之提議我們上午去自習,下午去溜冰,晚上再搓一頓。

大家都覺主意不錯。但我想到上次的溜冰事件,提議換一個地方。

“去新開的凱美樂吧。在H大。”易成城說。

對于這些,他是當之無愧的小靈通。

我提議再帶上新夥伴,蹇秋。大家紛紛表示想一睹真容。

兩邊商量後,于是五人決定上午10點圖書館碰頭。

當柳女士在飯桌上問我明天有何安排時,我啃着魚頭,如實告知。法定節假日,崔媽也回去祭祖了。柳女士倒是經常在家。

柳女士看我一眼,食指敲着筷子,說:“你确定10點去圖書館是去學習?”

“哎呀,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早上睡兩個小時,上午學兩個小時,下午玩四個小時,多好。”

柳女士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收起碗筷,“也不知道像誰,考前還有心思玩。”

我最怕與柳女士待一起,不是她氣絕就是我心塞。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回房了。

今晚打算重做一遍上次考的試卷。試卷剛展開,林希便敲門。

“有何貴幹?”我打開門,繼續回桌前。

林希立在一旁,說:“剛洛姨打電話過來,要我們明天去她家吃晚飯。”

“啊?”我有些躊躇,畢竟和易成城他們約好了。

“梁晉軒回來祭祖了。”

是的,今年是他爺爺去世的第五年。五年前的今天,我們送他爺爺最後一程,一路柳絮飄飛,陽光明媚。一切都處理完後,梁晉軒不見了。大家都散開來找,最後還是我在他老家閣樓發現了他。閣樓放了很多書,是他爺爺的收藏。我有次也上去玩過。

“嗯。”我應道,筆半天不動。

“你去嗎?”

林希的影子落在卷子上,沒有聲響。

“看情況吧。下午結束早我就去。”

他的影子有了挪動。“知道了,你做題吧。”

腳步聲漸漸遠去,門打開又合上。我用力甩了甩頭,把頭發紮了個小揪揪,讓自己沉入試卷中。

清明節當天下午的時間格外難熬。在溜冰場轉了幾圈,時鐘也沒怎麽動。

易成城依舊抓着陳紅不放,在溜冰場互相拉扯。彭夫之則在一旁起哄。

蹇秋對溜冰不感興趣,坐在一旁吃冰棍。我也索性過去。

“怎麽不滑了?”她問。

“過來跟你說說話。”

“怎麽,□□說的還少啊?”

我抱住她,故意問道:“怎麽,嫌我話多?”

“有點。”她認真道,爾後笑開了懷。

“你太傷我心了。”我松開手,嗔道。

“好啦,請你吃冰棍,修補一下你幼小的心靈。”

“這還差不多。”

蹇秋去給我賣冰棍。秒針一格一格移動,我看了一圈又一圈。

“有事?”蹇秋遞過冰棍,問。

“沒啥事。”我接過,“就是晚上要去梁晉軒家吃飯。”

蹇秋沖我眨眼,“現在離晚上還早呢。坐不住了?”

“什麽呀。”我撕開包裝,“我之前沒說一定去,怕待會兒去晚了,人家難得臨時準備飯菜。”

蹇秋把手搭在我左肩上,“想去就早點去吧。”

“不是說好了在這玩嘛,況且你還在這。”

“放心啦,我很自來熟的。他們都挺好玩的。”蹇秋看向溜冰場裏。

易成城一個重心不穩往後倒,手還不忘緊緊抓着陳紅。兩人倒在了一起,陳紅罵罵咧咧起來,彭夫之則笑得沒心沒肺,也不去拉易成城。

我們都會心一笑。

“你去吧,我待會兒跟他們說。”蹇秋看着我,“放心,我是真的很自在。”

蹇秋的話給了我底氣,我笑道:“那我走啦。”

“快走吧你,扭扭捏捏的。”

“拜拜。”

“拜拜。”

春風吹樹花如雨。一時間,飛花滿城。到梁晉軒樓下時,我身上沾了不少花瓣與花香,引得我噴嚏連連。

柳女士系着圍兜開門,我去廚房打招呼後,在客廳轉悠了幾圈,然後去樓上。

房門緊閉。躊躇了一會兒,我扣響了門。

春日裏的梁晉軒,靜靜立在門後陰影處,籠了一層昏暗。

他眉毛一挑,笑道:“二丫頭,你來啦。”

“來蹭飯。”我說,随即走了進去。

林希正在桌前,懶懶打量我一眼,又翻起紙張來。

我湊過去一敲,是數學題。滿張紙寫着“看不懂”三字。

兩人繼續讨論着。我覺得無趣,又只能佯裝在聽,其實早已神游天外。

也不知什麽時候讨論結束了,只聽到林希說什麽要去參加單招,梁晉軒問我考試如何。

我猛地回神。“啊”了一聲。

“怎麽,不好意思說?”梁晉軒問。

我讪讪笑道:“沒有,還沒出結果。”

他沒再問我,轉而問林希:“考慮好了?”

林希點頭。

兩人諱莫如深。我心想,不就一個單招嘛,有什麽好打啞謎的。

樓下傳來喊吃飯的聲音。

梁晉軒收書,一張卡片掉落。我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上面。那是我和林希從古鎮背回來的書簽。

“這書簽還蠻好用。”他撿起,順手把它夾回書裏。

林希不露聲色地收好書包,先起身下樓。

今天梁叔叔也在家。大家吃飯難免有些拘謹。

“媛媛咋樣了?”洛媽媽問道。

“不是很好。”梁叔叔簡略回着,“出了手術方案,不過也沒什麽把握。”

洛媽媽嘆了口氣,“陳媽就她這一個女兒,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為人母,難免觸動。柳女士也惆悵了起來:“她是先天心髒病嗎?”

“嗯,心房心室全缺。鄉裏産檢不全,以前沒發現,只以為她是從小體弱。”

“你就盡心給人家治吧。陳媽畢竟在我們家這麽多年了。”洛媽媽看了眼梁晉軒,同梁叔叔說道。

“嗯。”

飯後梁叔叔回醫院。柳女士則和洛媽媽去美容。大家都覺得清明前後,不便去醫院看望病人,于是決定等媛媛手術後再去。

我本不想這麽早回家,畢竟難得放假。但又不想生事,只得跟林希一同回家,畢竟明天要上學。

回去路上,又接到周老師電話。

“林音,你到底查成績沒有?!”

我把手機放老遠,确定他沒說話了,才回道:

“周老師,我今天一堆事,明天查了就告訴你。”

還未等他說話,我趕緊拿話堵他:

“我還有事,我明天再跟你說哈,拜拜。”

林希損道:“現在是連成績都不敢查了?”

“誰說我不敢查了。本來官方通知是10號出成績,誰知道剛剛臨時改通知。”

林希一副我就看你胡編亂謅的神情,但我确實是下午接到的周老師的電話。

“把準考證號給我,我來幫你查。”

我本想拒絕。但一想到自己确實在抗拒這事,是有必要讓旁人來查。

“到家再說吧。”我故作無所謂道。

當電腦上顯示的分數與正好與燕京美院分數線一模一樣時,我整個人如墜雲端,暈眩不已。

反複看了兩遍,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我這是,過了?”我磕磕巴巴道。

以前學《範進中舉》,只是一笑而過。現下才真正體悟到,自己又何嘗不是範進?

“壓線過,運氣不錯。”林希眸子含着笑,嘴卻抿着。

“啊啊啊!”我抓着林希肩頭,拼命搖晃。

催促林希幫我截圖,我用□□發給了所有人。還有,梁晉軒。

□□頭像不斷閃爍,大家紛紛祝賀。更讓人驚喜的是,蹇秋也截了圖。我們倆都過了!

林先生第一個來電。

“我家林音現在可是未來畫界的新星啊!”

“嘿嘿。”我樂道,“還是爸的基因好。”

“那是,我林子初的女兒,怎麽也是優秀的。”

“記得你說的給我買手機。”

“放心,早買好了。下周末回來帶給你。”

“還是爸你最好了。”

我邊打電話邊回房。互相寒暄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梁晉軒的頭像暗着,也沒回信。

我反複點進他的頭像,隐隐期待着。

随即又想到今天清明,他肯定不好過,索性給他致電。

第二通他才接。

“梁晉軒?”我小聲試探着。

“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過了燕京美院的線。”

“是嗎?二丫頭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謝謝你。”

電話那頭只有輕緩的呼吸聲。

“謝謝你鼓勵我走這條路。”

“是你自己的努力。旁人說得再多,也沒有自己的行動和天賦來得重要。”

“反正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是個無處可去的人。”

許是隔着電話,膽子大些,又或者萬裏長征總算跨上了新臺階,內心滿是歡喜,我說話也直白了很多。

“你怎麽無處可去呢?你有爸媽,有林希,有朋友。”

可是沒有一個人像你一樣,讓我得到新生。

“嗯。”我淺淺應着。

爾後是長久的沉默。

“去看桃花嗎?”我問道。

“現在?”梁晉軒有些驚訝。

“嗯。就在我家後山坡。”

“你明天還要上課。”

“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做今天的事。”說完,我補充道,“林希也去。”

“好。那我去找你們。”

“嗯。我,我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