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香調的林妹妹 — 第 55 章 (55)
顧不聞繼續抽煙,趙冰清不說話了, 但仍在看他。
她的目光也很有分寸, 淡淡的很矜持,好像沒有什麽逾矩的地方。看了半分鐘後, 她問:“顧導, 我這段時間認真鑽研了很多遍您給我的這個角色。”
她停了一停, 好似在等人接話;然而顧不聞自顧自吐出一口煙, 根本沒有接話的打算。趙冰清只好自己又接:“我認為,林丹桂這個角色應該可以塑造得更豐滿一點。”
顧不聞這回有反應了, 微微偏頭看她。
那一撇首的風姿讓人目眩, 趙冰清也恍神。禁不住心口的燙熱, 她語速開始變快:“我覺得她的形象在整部電影裏很單薄, 更多的時候是靠別人的話來側面體現她的性格,真正的心理卻很少人知道。”
顧不聞把煙銜在嘴裏,特直白地來了一句:“你想加戲?”
“……”趙冰清噎了一噎, 努力道, “顧導, 我對我的戲份占比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她聲音柔柔的,細細的,是很多男生都愛吃的那套:“我只是覺得林丹桂在整部電影裏太高高在上、太符號化了。”
說完她側耳聆聽, 顧不聞把所剩無幾的煙吸進肺裏,漠然道:“加戲不可能。”
“……”
趙冰清今天第二次噎住了, 她從沒見過一個英俊的家夥會這麽難纏。但不得不說,在她見過的人裏, 顧不聞是百年難遇的英俊之最。
當然,脾氣也百年難遇。
她感覺到挑戰,更打起精神:“顧導,我想聽聽看原因,”她姿态柔順謙卑,“您能告訴我嗎?”
萬幸顧不聞沒說“不能”,他斬釘截鐵,如同暴君:“你說她符號,而我只需要這個符號。”
一個代表至美、至純、至善的符號,一輪随秋生只要一擡頭,就能感受到精神激勵的月亮。
趙冰清還是覺得不妥:“可是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麽完美的人……”
她越想越不滿:“你是在讓我演一個花瓶!”
她說完立即噤聲,因為她看到了顧不聞掃來的眼神,浸透陰涼。她忍不住打一個寒戰,但顧不聞的視線很快收了回去,他突然冷冷一哂:“拿出你的真本事。”
“到時候看你這只花瓶,擺不擺得上臺面。”
他說完把煙撚滅,毫不留戀地走了。剩下趙冰清還站在樹下,呆呆發愣。
她又冷又熱,從骨子裏湧起一陣新鮮感受,竟是澎湃得讓人微微紅了臉。
……
趙冰清不是個只會說空話的女明星,事實上在她這個年紀,以她的演技,可以稱得上是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演員,不然也不會被顧不聞看中。
今天要拍随秋生第一次遇到林丹桂的這場戲。随秋生對林丹桂算是一見鐘情,所以這美色得有非常大的沖擊力。
這對趙冰清不是難事。
“Action。”伴随顧不聞冰涼的聲音,和場記板微微的聲響,屬于随秋生的腳步聲響起,急促、淩亂。
趙冰清拈着金桂花瓣的手剛擡起來,就聽到顧不聞喊停:“Cut!”
這個NG是給姜立雪的,顧不聞的嘲諷涼飕飕的:“您這腿挺有勁。”
随秋生剛跑完兩千米,作為一個打小就體弱的男孩兒,他回教室的時候怎麽着也不是這個狀态。
他說的是俏皮話,姜立雪卻不敢接。心裏知道自己錯了,說:“再來一條。”
場記再打板,姜立雪調整了下狀态,腳步變得虛弱,但肢體和表情慢了半拍,沒能同步露出疲累的表情。
顧不聞皺起眉,沒有再縱容:“沿着操場跑,跑到累再回來。”
姜立雪一聲不吭,摸了摸後腦勺就去跑步了。在工作上,顧不聞是導演,他是演員,可不敢插科打诨。
人不回來對手戲沒法拍,化妝師過來給趙冰清補妝。她用餘光,在刷子的縫隙間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去窺探顧不聞的臉。
他面部的每一分線條都讓人覺得冷硬,但并沒有因為這份冷硬而減滅了光彩,反而更加深邃。
趙冰清對着這張臉胡思亂想:顧導演真像天山上的雪蓮。
這個比喻聽起來真是太惡俗,但放在顧不聞身上卻出奇的适合。世界萬物,花花草草都入不了他眼,七情六欲也牽動不了他的心。他好像無欲無求。
這樣的男人,光是看看就讓人敬而遠之,應的就是那句“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怪不得在圈裏都沒聽說過顧導演的緋聞。
趙冰清低頭一笑,不動聲色。沒關系,越美味的東西越有挑戰性,反着說也一樣。
她喜歡挑戰,更喜歡挑戰勝利後的美味。
正這麽想着,又看見跑累了的姜立雪從操場過來,額頭有汗,扶着膝蓋大口喘氣。顧不聞端詳了下他的狀态,稍稍滿意。
又重新開始拍這段戲。鏡頭裏,随秋生軟着腿,慢吞吞地往教室走。一陣風拂過,吹動發梢,與此同時還帶來甜香。
随秋生不禁随着那秋日的甜香去嗅。
他的視線終于被牽引到桂花樹下,那裏站着個漂亮姑娘。
随秋生如遭雷擊,一時間都懵在那裏,臉迅速就漲紅了。他從沒想過愛情,也不知道為什麽有女孩兒,可以按照他的心意長的!
那麽黑的頭發,海藻一樣密;脖頸微微垂下,白皙修長。她的側臉看上去又是如此光滑、美麗、 充滿彈性。随秋生像一條脫水的魚,張大了嘴巴。
顧不聞沒有喊停,他對姜立雪目前的狀态很滿意。姜立雪入戲了,有一部分原因是……趙冰清真的很美。
她像突然出現的美神,施施然站在樹下,掌心裏是細小的金桂花瓣,她低頭去嗅,一截長發從耳後落下來。
鏡頭無言地轉動五秒,記錄這個經典瞬間。
顧不聞沉聲:“Cut!”
趙冰清擡起頭來,環顧一周,不由松了口氣。
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滿意。只負責美的鏡頭不需要太多演技,而她天生就長一張好臉蛋。雖然說演林丹桂感覺是對自己演技的貶低,但演花瓶到底輕松。
這場戲是成功的,工作人員裏有幾個還沒回神,回神的在竊竊私語,都是連連嘶聲,确實覺得她擔得起這個校園女神的角色。趙冰清微感得意。
更讓她得意的是顧不聞的反應。姜立雪今天不知道吃了多少個NG,自己被NG的次數卻是寥寥無幾。而且顧不聞的眼睛落到她身上的時候,總讓她感覺到一股不太分明的柔情。
她不曉得這柔情是對林丹桂還是對她自己。顧不聞好像透過她看到了一個影子,這讓她在甜蜜之餘又有一絲怪異。
……
今天收工是淩晨一點。氣溫驟降,天氣明顯變涼。姜立雪罵一聲“媽的”,哆哆嗦嗦裹上軍棉襖。
趙冰清跟圈內女演員一樣,自帶“冬天不怕冷”buff,又長又直的腿還固執地露在外面,在深夜裏簡直能發光。姜立雪暗暗撇嘴。
趙冰清很想找顧不聞搭話,然而人多眼雜,看上去不太好看;她環顧一圈,最後走到姜立雪身邊。
她起了個頭,問:“今天的戲你覺得怎麽樣?”
姜立雪裹緊了他的小棉襖,含糊道:“還成。”
“我也覺得,”她笑得溫柔無害,“我還以為顧導在片場會很兇呢,現在一看,脾氣還挺好的呢。”
姜立雪聽到這,立馬想翻個白眼。她哪只眼睛看到顧不聞脾氣好了,真是笑話!他被訓成狗的時候呢?裝瞎呀!
他瞟了趙冰清一眼,知道她在想什麽心思。這麽說不還是想傳達一個“顧導對我很好”的信息麽,趙冰清這女人,名字到底是起岔了。
她以為自己享盡青眼,與衆不同,實際上不過是自作多情。姜立雪無意和她糾纏,現下被風吹得冷了,不耐煩道:“既然你這麽認為,我也沒話好說。”
誰知趙冰清以為他因為下午的戲發脾氣了,抿嘴一笑:“你別氣了,顧導演人真的很好,你只要認真一點,他肯定不會再罵你的。”
這還沒完沒了了,我認識他幾年你認識他幾年?還擺出這副高高在上的派頭。姜立雪耐心用光,直截了當說:“你別想了,顧不聞都結婚了。”
趙冰清的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勉強道:“你在說什麽呢。”
“得了大姐,再裝真的沒意思。”姜立雪看着趙冰清強笑的臉,突然一陣神清氣爽,“人家顧導!青年才俊!早結婚了,結婚幾年了,孩子都要有了,你懂嗎?”
趙冰清的臉色變得忽青忽白,姜立雪搶在她之前又說了:“人家媳婦兒漂亮得很,輪不上你。”
他怼得起興,渾身都暖洋洋的,想不到怼人還有這種功效。趙冰清就看見他忽然笑了:“欸,你知道林丹桂這角色有原型嗎?”
他突然調轉話頭,趙冰清都沒反應過來。仍鐵着臉,靜靜問:“誰?”
姜立雪嘴角咧出一個很誇張的弧度:“他媳婦兒啊!這你都聯想不到。”
他啧啧着,“我嫂子和我大哥,青梅竹馬這麽多年,感情好得一根繡花針都插不進去。”
趙冰清想起今天下午顧不聞在片場的反應,這種朦胧的柔情果然不是對她。她有點羞惱,“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像林丹桂這樣完美無缺的女人。”
“我嫂子當然不完美啊,一堆毛病。”姜立雪渾不在意地道,“不過大多是我大哥慣出來的。”
他笑着,說出殘忍的話:“然而再不完美,在顧不聞眼裏她也是完美的。所以林丹桂,永遠不會被随秋生追上。”
這是顧不聞給林鹿好的盛大獻禮,男女主角都是祭品。盡管已經把這捧月光完完整整地掬在手裏,他的心依然如此彷徨敏感。
她是他的靈感缪斯。從十三歲那年,她就受盡瞻仰,從此明月高懸,任何人都無法诠釋其美。
“可惜了,本來這個角色能更豐滿點的。要不是我硬鬧着提前開拍……”姜立雪有點懊惱,不過很快嘴角又勾出惡劣,“委屈你啦,只能當個花瓶。”
“轟”地,趙冰清的臉徹底變白。
顧不聞早想通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林鹿好永遠不是林丹桂。趙冰清也永遠演不了林丹桂。
只有她是他心上的白月光,旁人要麽成桌上瓶,要麽成地下泥,跟他又有什麽相關。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大家,我終于從金華回來啦!跑了很多地方的招聘……唉,形勢困難啊。
24號和25號還有招聘,這段時間一直為找工作的大事奔波,冷落了文,真的很不好意思orz這樣吧,今天評論的我發紅包(我看也沒幾個人了嘤嘤嘤)
ps與文相關:大家可以回頭看看唯愛永恒那章,裏面埋了個伏筆,十三歲那年顧不聞怎麽喜歡上好好的,也是在丹桂樹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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