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你 — 第 3 章 (3)
何至琳結束打量,徑直問道:“唐俊在哪?”
“什麽?”
“你把唐俊藏哪去了?”
燕笙漸漸失了耐心,“你的人你自己看好,我沒興趣藏任何人。”
“說的好聽!你詭計多端挑唆我們,為的不就是搶回唐俊嗎?我才不會叫你稱心!”何至琳重現她的尖聲厲語。
燕笙心煩氣躁,猛的站起身來,“你為這個來的?告訴你,我不知道。”
“別走。”何至琳立即橫到燕笙跟前,“今天不把唐俊交出來,我跟你沒完。”
“讓開!”
“先說唐俊在哪?”
怒目而視,她們陷入互不相讓的僵持中。兩人身高上有差距,氣勢上更截然不同。何至琳半揚着臉,象嘟起嘴吵架的小女生,嬌蠻霸道;而燕笙則是隐隐帶了狠戾,兩簇小火苗般的光芒彙聚眼中,仿佛随時要撲上前厮殺對方。
何至琳到底沒見過這等陣勢,先犯了膽怯,但猶不甘心,她拔高音調給自己壯膽,“反正我不怕你!”
在廚房裏側耳偷聽的藍媽媽快步奔了出來,嘴裏一疊聲勸道:“別打,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誰跟她好好說?”見有人觀戰,何至琳陡然來了精神,劈手佛開藍媽媽的手,生生撞得藍媽媽身形一晃。
燕笙火了,擡手要教訓何至琳,被藍媽媽及時攔下,“燕笙,別沖動。”
手被按住,可燕笙的腿和腳仍是自由的,若照她以往的靈巧,何至琳必是無處可逃。可燕笙害怕惹得藍媽媽激動再把她哮喘的病根引出來,只得強壓怒火,狠狠瞪了何至琳一眼,“你們家大人沒教你尊老敬老嗎?”
何至琳扁扁嘴,象遭了天大委屈,聲音裏都添了哭腔,“藍媽,你管不管她,她把唐俊藏起來不讓我見,她挑唆唐俊跟我離婚。”
藍媽媽驚訝,“燕笙,你又見小俊啦?”
燕笙翻個白眼,找工作的事已經夠焦頭爛額了,她哪有多餘的精力談這個?
“藍媽,你別聽她瞎說。我根本就沒見過阿俊。”
藍媽媽也感到何至琳說話不靠譜,“何小姐,你肯定誤會我家燕笙了。她這些天忙着面試找工作,哪抽得出時間幹別的呢?”
“反正是她搞的鬼。”
“小俊同學那兒你問了嗎?”
何至琳卡殼了。唐俊總是孤家寡人,鮮少看到他跟誰親近,突然一問,她委實答不出來。不過,何至琳有辦法,她一指燕笙,“叫她問,不敢問就說明她心虛。”
“我哪那麽愛管你的事。”燕笙甩頭回了房間。
不大一會兒,藍媽媽跟進來,好言好語勸道,“燕笙,你還是問問小俊在哪。剛結婚幾天就找不到人影,叫何家爸媽知道了,不曉得怎麽埋怨他呢。”
燕笙心亂如麻,一味搖頭。
“要不你撥通了我問?”藍媽退讓一步。
猶豫許久,燕笙終于撥了電話,剛響一聲那端就接了,能聽出唐俊滿懷期待,“阿笙,你找我?”
燕笙一聲不吭把電話遞給藍媽媽,轉頭去了旁邊。
“小俊,在哪呢?”藍媽媽頗有技巧地拉起家常來,“怎麽好幾天沒回家吃飯了?我炖了一大鍋兔子肉,是人家剛從山裏逮回來的……”
燕笙坐到床邊,把手邊幾件衣服展開、疊上、再展開,只有專心致志那一刻,她才能忽略掉耳邊的聲音。但藍媽驚訝的一聲‘啥,住院了’,驚得燕笙猛地仰起臉,心如擂鼓般狂跳。
唐俊說了什麽,燕笙不得而知。但藍媽媽憂心忡忡的樣子很吓人,她挂斷電話,一疊聲的喃喃自語,“你說這孩子,你說這孩子。”
“藍媽,別慌。”燕笙穩穩握住她手,“阿俊說了什麽?”
藍媽媽張張嘴正要說話,驀然想起客廳裏坐着的何至琳。雖然唐俊話裏話外流露的都是讓燕笙過來探望的意思。可藍媽覺得,這事應該先告訴唐俊老婆,畢竟人家是正經兩口子。
藍媽媽轉身去了客廳。留下燕笙怔怔發呆,她聽到何至琳倒抽一口冷氣,以及焦急的跺腳聲、追問聲。燕笙惆悵地低下眼簾,衣服淩亂地攤在她手底,一如她紛亂複雜的心緒。她幹脆到了門邊,側耳聽客廳裏藍媽與何至琳的對話。
只聽藍媽頗有些嚴厲地問:“你跟我說實話。好端端的,小俊咋就住院了?”
何至琳委屈極了,“我哪知道他為什麽住院?我不過就想跟他談談,可他躲來躲去就是不談。我氣頭上……就……把水杯……天地良心,我根本沒想砸他,就是一時失控,真的,我發誓。藍媽。”
藍媽難以置信,“你打小俊?”
這邊的燕笙感覺血呼呼上湧,一股腦燒到了臉上。這熟悉的感覺恍若小時候——一見有人欺負唐俊,她和燕白象燃燒的子彈,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殺将過去。
是外間防盜門的響聲把燕笙拉回現實。她趕緊走出房間,發現藍媽媽與何至琳已一前一後出門,看樣子準備去醫院呢。
燕笙大聲叫道:“等等,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網絡淨化,愛情戲只能寫脖子以上,這是讓俺哭倒在廁所的節奏?
☆、第 七 章
一路上,何至琳那張臉沉得能滴出水來,只是礙于同樣板着臉的藍媽媽才沒有發作。
燕笙自顧看着窗外,對周遭視如不見。
趕到醫院跟唐俊碰了面,事情的原委才浮出水面。
婚禮風波過後,何至琳怒氣難消,照她的脾氣勢必大吵一架。可任憑她如何發作,唐俊只回以沉默。某天夜晚,何至琳喝得半醉歸來,見唐俊獨自在陽臺吸煙,那副郁郁寡歡氣得她再次發飙,将手中一杯水悉數潑到唐俊臉上。這回唐俊倒是給了反應,他掉頭便走。結果,剛走到地下車庫,唐俊就不對勁了。他的胃不好,稍有情緒波動或是冷熱刺激,一準發作。這次犯的更厲害些,人整個佝偻成一團,幸虧保安發現及時,送他來了醫院。
就在藍媽媽她們趕來的前一天,他做了胃穿孔手術。
何至琳自知理虧,小鳥依人般貼在唐俊身邊,一疊聲做自我檢讨。
藍媽媽對何至琳到底存了幾分客氣,不好說太刻薄的話,她只得數落自家孩子,“小俊,你說你,這是手術呀,怎麽也不跟家裏說一聲?弄得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要不是今天給你打電話,我還蒙在鼓裏呢。”
唐俊悶聲不語,眼尾卻一下一下地瞟燕笙。她從進門開始就跟大家隔得遠遠的,既不過來詢問病情也沒有只言片語。
何至琳眼睛多尖,馬上發現了,她熱絡地挽住唐俊手臂,刻意将半個身子貼上來,“就是啊,藍媽說的沒錯。你悄沒聲的住院,要是有個好歹我們連知道都不知道呢。叫我們擔驚受怕的,該打!”
“何小姐,你別揉搓小俊了,他還挂着針呢。”藍媽媽看不慣了。
何至琳一千一萬個不服,卻又不得不坐直身子。
“藍媽,你們先出去,我跟阿俊有話說。”燕笙忽然開口了。
聞聽自己被排除在外,何至琳忿忿的,“好話不背人,有種你當着我說。”
“好呀,”燕笙眼皮也不擡,“你先跟我出來,我們講一下你欺負阿俊的事。”
出去自然沒什麽好結果,何至琳用腳後跟都能猜到。有的人嘴狠,多大的厥詞都敢放,妄想從聲勢上唬住對方。而這燕笙無疑屬于悶聲發狠的,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何至琳才不吃眼前虧,“你叫我出去就出去?憑什麽聽你的?”
關鍵時刻,藍媽媽必須站出來了,她對何至琳說道:“何小姐,你帶我去問問大夫,小俊這病該補點什麽?我做好了給他送來。”
何至琳哪肯動彈,可藍媽媽不由分說,硬将她從病房扯出來。臨關門之際,藍媽媽提醒似的撂下話來,“小俊,你別辜負了一個又一個。”
何至琳沒有走遠,她隔着病房門監視兩人。她看到燕笙慢慢走到床邊。明顯的,唐俊為之精神一振,剛剛鎖在眉端的陰霾煙消雲散,他象孩子般歡欣不已。
何至琳恨恨的,“藍媽,你看到了吧?他們兩個巴不得我滾蛋呢。”
藍媽媽沒搭腔,卻在心裏大大地嘆聲氣。
何至琳死死盯着燕笙,剛剛寂靜無聲的人此時一掃沉默,對着唐俊說了很長一段話。而病床上的唐俊也逐漸斂去笑意,象是墜入某種沉思。
“總而言之,阿俊,你聽我的,離開何至琳。不要再想着從她那撈錢騙錢。”
唐俊搖頭,非常緩慢地搖頭。
燕笙蹙眉,“你不願意?”
“阿笙,你說你全都知道了,其實你什麽都不知道。”唐俊算不上伶牙俐齒,他必須說得慢一點,才能保證每句話都跟上腦中所想,“你也認為我倒黴嗎?攤上一個自殺的病人是我倒黴?不,絕對不是。是我們窮,我們沒有足夠的錢解決難題。何至琳很輕松就把事情解決了,憑的什麽?就憑她手裏的錢。如果我們有錢呢?”
唐俊自問自答,“如果我們有錢,你不用修改志願,可以堂堂正正參加高考;如果我們有錢,我們掏得起賠償金,你又何至于坐牢?如果我們有錢,周爸可以換腎,不必推回家來等死。”
沒錯,從記事起他們就活在‘貧困’的環境裏,錢的難題一直圍繞始終。燕笙否認不了,但她想的與唐俊不同,“沒錯,錢是好東西。可是變有錢不是你這個路子。你想過嗎?憑你的聰明上進,努力幾年不會掙不到錢。我們年輕,有的是機會。”
“以前,我跟你想法一樣,總以為我認真工作,我的未來不比任何人差。可後來到了何至琳他哥哥手下,我才明白以前我多天真多幼稚。”
術後的唐俊還很虛弱,長長的一段話給他蒼白的面頰鍍上些許嫣紅,喘息片刻,他又講起來,“我們總愛說,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留的。所以,我們努力付出,苦苦忍受,為的是機會降臨那天。可後來我發現,那都是謊言,是蒙蔽一無所有的人的借口。對有錢人來說,他們不需要等待,因為機會随時擺在眼前,他只需要做一個選擇。”
“阿笙,你知道窮人和有錢人的區別嗎?特別簡單,就是兩個字,輕松。他們不用受人擺布,也不象我們這麽卑微。對自己好的人、愛的人空有一顆回報的心,卻什麽也做不了。他們可以輕輕松松降臨到別人生活裏,充當救世主的角色。也可以用錢掃除一切阻礙。因為有錢,他們活得随心所欲。”
有那麽一瞬,燕笙看唐俊象看陌生人一般。對錢如此熱烈渴望的人,是唐俊嗎?如果這事扣到燕白,甚至燕笙自己頭上都不那麽難理解。對錢,唐俊始終隔了一層,不能說他清高,而是徹底的不在意。
唐俊的神色愈發明朗,“阿笙,我特別慶幸自己是在25歲時想明白這一切,而不是等到35歲、45歲。老天讓我經歷那段人生低谷,原來自有他的道理。”
相隔一門之外的何至琳極其不耐煩,“他們說什麽呢?沒完沒了的。”
藍媽媽答:“小俊嘴裏的話金貴着呢,對誰都舍不得吐,唯獨樂意跟燕笙說。打小他們就這樣。”
何至琳狐疑地轉過臉來,“打小?他們小時候就認識?”
事情似乎變複雜了,依何至琳所想,唐俊念念不忘前女友,不過是難忘初戀而已。但青梅竹馬+初戀就難搞多了。她認識唐俊一年多了,深知唐俊是個特別‘念舊’的人。屬于過去的東西樣樣珍惜,哪怕殘得翻了毛的舊籃球都一板一眼包裝好,妥善收藏。燕笙是貫穿他生命的人,這其中的分量怎麽衡量?
何至琳不敢再往下想,她當機立斷推開病房門,“你們鬼鬼祟祟的,密謀什麽呢?”
可惜,她沒在兩人間引起任何關注,燕笙只一瞬不動的看着唐俊,“說那麽多沒用,我只要你一句話。”
“阿笙,答應你的我絕不食言。”
“不是這句。”
“我會用事實告訴你,我選了一條無比正确的路。”
“你是要一意孤行下去了?”
唐俊垂低眼簾,長長的睫毛覆蓋了全部情緒,“早晚你會明白的。”
“不用等到那個時候,我現在就明白了。”
何至琳一下聽出燕笙語氣中蘊含的失望與怨氣,她快速揣摩對話背後的意思,再分析兩人表情,何至琳大喜過望。她不無驕傲地揚起下颌,“我就說嘛,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燕笙扭身便走,拉開門正撞上藍媽媽欲進不進,燕笙側身閃過她,毅然而去。
藍媽媽遲疑片刻,選擇了去追燕笙。進到電梯,藍媽媽忍不住捅一下她,小聲嘀咕道:“到底說的咋樣?小俊……”
“藍媽,以後阿俊的事你直接問他,或者問何小姐。我不想聽也不想管了。”這回,換了燕笙板緊面孔。
藍媽媽反而覺得天頓時亮堂了,她笑了,“就應當這樣,各人過各人日子,過去的事趕緊翻篇。燕笙,你也不小了,等工作踏實下來就想想自己的事吧?我不求你找個多有本事的,只要老老實實過日子,知道心疼人……”
安靜的電梯空間裏,這種低低絮語足以傳進每個人耳朵,燕笙推了下藍媽媽手臂,示意她收口。此時,剛剛走進電梯,站在他們前面一個身穿病號服的人轉過身,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問道:“您是小唐媽媽?”
藍媽媽一擡頭,驚道:“何總?”
“您瞧您,每次都這麽見外,直接叫我至雄。”
燕笙感覺這人說話的語氣似曾相識。緊接着,她聽到藍媽媽頗為敬畏的為她介紹,“燕笙,這是何小姐的哥哥,何至雄,你也得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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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藍媽媽熱情健談,這場不期而遇的碰面直接轉化成了探望。地點也移至何至雄所在的病房。燕笙亦步亦趨跟着,俨然小時候跟随藍媽媽走親戚。
何至雄的病房比唐俊那裏豪華很多,從堆成小山似的花籃和營養品即可看出何家大哥是個人物。燕笙聽藍媽媽說過,唐俊與何至琳都在何家企業裏做事,據說掌舵的就是這位何至雄。
燕笙沒插嘴藍媽媽與何至雄的聊天,她的注意力被面前一疊文件吸引住了。那上面的字體燕笙再熟悉不過,标示、重點勾得一清二楚,透過頁面,仿佛能看到唐俊專注認真的神态。
“燕笙小姐,喝水。”
燕笙轉頭,看清是剛剛給她做過介紹的田秘書,遂客氣地點點頭,“謝謝。”
在唐俊那兒說了半天話,她的确渴得厲害。可燕笙的手尚未觸到飲料,猛地被藍媽媽攥住了,只聽她略帶興奮的說道:“還到處找什麽人啊,我家燕笙就能做!”
燕笙茫然。
“你聽我說,何家大哥。”藍媽媽滿臉熱切,言之鑿鑿,“我家燕笙上學學的專業就是護理。她本事大着呢,打針、挂水啥都會。雇誰也不如自己人放心,對不?”
何至雄上下打量燕笙,似乎信不過。
發覺自己成了話題中心,燕笙很是警覺,“藍媽,你們聊什麽呢?”
藍媽笑眯眯的,“何家大哥馬上要出院了,田秘書想給他找個人,負責量血壓、吃藥啥的。我說雇什麽外人呀,你就能幹。”
“我……”
藍媽媽手上一使勁,把燕笙嘴裏的話掐回去,她大聲對何至雄說:“何家大哥,我家燕笙脾氣好、會照顧人,在學校裏老師就誇她做事利落,要是到你那兒,保管你一百個放心。”
何至雄倒是沒有多問,甚是無所謂的,“那就來吧,工資好說。”
“啥工資呀,”藍媽媽爽朗的笑,“咱們這算親戚幫忙,提錢就見外了。”
如此輕率倉促的敲定,竟不問問本人意願,忍了又忍,燕笙沒當面發作,捱到出了病房,才甩開藍媽媽的手,“要去您去,我不去。”
藍媽媽笑得胸有成竹,“你以為這是髒活累活?何家大哥有秘書、有司機,家裏還雇着阿姨。輪不到你辛苦。”
“不是累不累的問題。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公司叫我明天上班。”
“啥也別說了,這事聽我的。”
燕笙納悶,一向不管拿主意的藍媽媽怎麽突然武斷起來?好在謎團并未維持多久,在回家的公交車上,藍媽媽一五一十揭了底。
“燕笙,有件事老也沒機會說。我打算搬回慈雲山去了。我跟寺裏的大師傅說好了,他給我劃片地方,讓我種菜給寺裏。這房子留給你住,你趕緊找個人結婚吧。”
從搬到新家開始,燕笙不止一次聽藍媽媽唠叨住樓房不好,進出爬樓梯,連個曬被子的地方也沒有之類,可她壓根沒想到藍媽媽竟然要搬回去。想到這偌大的房子只剩了自己,燕笙由衷地心驚。
“藍媽,住得好好的,幹嘛走呢?你年歲大了,還是享享清福,別再幹活了。”
“我舍不下你周爸一人在山上。我老夢見他跟我訴苦,說沒人陪他說話,他孤單得厲害。”
這下,燕笙有點接不上話。
藍媽媽反過來拍着她手,“燕笙,小俊和燕白那兒我都沒啥牽挂的,他們倆能顧好自己。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叫我安安心心的走,別為你擔着心。”
聽出藍媽又把話題繞回了何至雄那兒,燕笙苦笑道:“我真的不想去何家。何至琳看我象眼中釘一樣,我幹嘛非往人家眼前晃呢?”
“我打聽過了,”藍媽媽趕忙說:“何家大哥離婚好幾年了,現在自己住城西的別墅裏。”
燕笙仍舊搖頭,“還是算了,我不想去。”
藍媽媽自有一大套理論等着呢。
“燕笙,有些事不象你想的那麽簡單,你以為随便找個工作,一切都萬事大吉了?更難的在後面呢。誰知道你進去的事不歧視?誰敢放心用你?他們嘴上不說,心裏也是躲着你、防着你。”
其實,這話無需藍媽媽挑明,燕笙早有感受。原來的老鄰居看到她一概裝作不認識,可轉過臉就交頭接耳。出獄前,監舍裏的獄友也說過,這段不光彩的歷史得跟一輩子。所有人都會戴着有色眼鏡看你,即使你滿心誠懇待人,他們也視你為洪水猛獸。唯一的區別是有人擺到臉上,有人藏在心裏。
顯然,藍媽媽想的更長遠,“你說你心裏不委屈嗎?你掏心窩子似的想往好了做,可架得住人家一個勁地冷水潑頭嗎?我就是個家庭婦女沒啥本事,咱也不認識手眼通天的人,所以,咱們必須得找個人借光。”
“借光?”燕笙不解。
“我聽小俊說這個何家大哥挺厲害。要是突然過去拍他馬屁,人家不見得瞧上咱們,正好借他犯愁找不着人的機會,你給他出出力,叫他記下你。”
燕笙還是沒懂,“記下我幹嘛?”
“他有本事,周圍認識的人肯定也是有本事的。你借他當個跳板,介紹你到別人那工作,不比你自己東撞西撞的強?”
兜了好大一圈,燕笙才明白藍媽媽的意思。
藍媽媽繼續滔滔不絕的,“你想啊,他介紹過去的,人家怎麽也得賣他個面子吧?到時候你好好幹,叫人家挑不出毛病來,工作的事不就算穩定了?掙錢多少咱們不挑,只要能養活自己就行。你說對不?”
話當然是對的,燕笙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但想到何至琳,還有将來怎麽也繞不開的唐俊,燕笙還是打了退堂鼓,“我再想想吧。”
燕笙以為拖一拖,拖到這事不了了之也就完了。可沒料到,第一天下班回來,田秘書竟然等在家裏。藍媽媽更積極,換洗衣服都打包完畢了。這下,真叫燕笙騎虎難下。
藍媽媽徑直把背包塞到燕笙手裏,難得簡潔有力一回,“去吧,我不害你。”
何至雄的家位于城西,算是燕都市的上風上水之地。除卻車流,道路兩側鮮有行人。那大片的城市綠化地帶和精心構建的街景,一不留神恍若置身歐洲小鎮。燕笙無心賞景,她滿腦袋想的是怎麽擺脫眼下的局面。
倒是田秘書看似無心的一句話,使燕笙豁然開朗。他說:“燕笙小姐跟唐助理真像。”
一抹淡笑溢上燕笙唇角,“是啊,大家都這麽說呢。”
料想隔不多久,她來何至雄家的消息就傳到何至琳那兒了。那大小姐一定殺将過來上演驅逐戲碼。難堪在所難免,不過讓藍媽媽就此死心也好。
家政阿姨早已打開房門迎候他們。二樓最裏側一間預備給燕笙住。田秘書交代幾句後就走了,阿姨介紹完家裏情況也消失了,只剩下燕笙獨自一人。推開窗戶,一派春日裏的花團錦簇,只是空氣裏也浮蕩着與世隔絕的氣味,目之所及處看不到任何人行走。
燕笙連行李都沒有打開,說不準何至琳幾時駕到,省得她再一樣樣裝回去浪費時間呢。可眨眼三四天過去,不要說何至琳,就連何至雄都無影無蹤。燕笙試着跟家政阿姨打聽消息,得到的結果是:何先生工作忙,平日多住在集團裏。隔三差五才回來一趟。
燕笙讨厭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走?沒借口,留下?又不願意。
終于得見別墅主人已經是五天之後。何至雄走路特別輕,突然地出現在樓梯拐角,吓得燕笙以為小偷進來,差點飛起一腳踹人。
何至雄面色陰沉,完全沒了那天平易近人的和氣勁兒,他半仰着頭,打量一身外出裝束的燕笙,“出門?”
“我想看我媽去。”
何至雄那兩道濃眉快要擰做一團了。燕笙感覺不妙,忍不住替自己辯解,“這幾天我哪都沒去,一直呆在這兒。今天周六……”
“我回來拿東西。”
燕笙恍然大悟,原來他嫌自己擋道了,她趕忙側身讓出樓梯。
何至雄昂首闊步,目不斜視的。
燕笙簡直有沖動立馬拿背包走人,可一想爛攤子甩給藍媽媽……念頭只能斬斷在肚子裏。走出別墅,燕笙向門口保安打聽坐車路線,結果着實悲催。這裏屬于高檔住宅區,根本沒開通公交線路,出租車攬不到生意也極少往這裏來。按保安所說,大概得步行半個小時,見到第四個紅綠燈才能搭上車。
他們說話的功夫,有車悄然停在旁邊,車窗落下,何至雄面無表情的,“上來,捎你一段。”
燕笙沒做虛頭巴腦的客套,乖乖上了車。
說起來挺遠的地方,對汽車不過是踩幾下油門而已。眼見着第四個紅綠燈出現,燕笙卻沒敢吱聲。因為何至雄正舉着電話發火,他斥責對方:
‘……送禮這麽點兒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是白吃飯的?’
‘……你該去照照鏡子,看自己脖子上架了個什麽東西!’
電話那端的人稍稍辯解幾句,馬上招致何至雄更大聲的訓斥,直震得燕笙耳膜嗡嗡作響。眼見着車子駛過東江大橋,進入繁華城區。何至雄俨然忘了‘捎一段’這回事,自顧自奔着他的目标而去。
輪到何至雄想起車上捎帶的人,燕笙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去年,燕都市舉辦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市容市貌都随着這屆盛事煥然一新。沒有舊參照物比對,燕笙完全辨不清方位。她只得答,“你随便把我放哪好了。”
何至雄是目的性極強的人,對事嚴苛認真,無法接受‘随便’二字。他甚是不滿的問道:“你去哪?”
“慈雲寺。”
何至雄登時火了。早說去慈雲寺,他從家出來直接右轉,省得兜這麽大一個圈子。現在他們往東開了半天,離目的地越來越遠。雖然浪費的不是何至雄的時間,他也無法容忍。
“早幹嘛去了?耽誤到這會兒才說!”
呵斥猶不解氣,何至雄還狠狠瞪她一眼,往前找個路口掉頭。緊接着,他加大油門奔慈雲寺而去,仿佛要把浪費的時間追回來。
一大清早,來上香的人稀稀落落,偌大的停車場裏也空空蕩蕩。何至雄的車呼嘯而至,戛然一個急剎停在入口處,他硬梆梆吐出兩字,“到了。”
從不暈車的燕笙已然七葷八素,胃裏一陣陣的翻滾,隐隐欲嘔。她有氣無力去拉車門,剛探出一只腳,燕笙呆住了——魏錦然正從停車場出來,與自己咫尺之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留言的各位親~~麽麽噠~~
☆、第 九 章
燕笙慘呼一聲,腳立即縮了回來。這退縮并非源于害怕,而是難言的尴尬和羞慚。若幹天前那場發燒,雖是嚴重但沒到深度昏迷的地步,殘存的記憶碎片無時不刻敲打着燕笙的神經,尤其是那個砰砰跳動的胸口,以及裹雜了男人氣息的粗重喘息聲,越想忘,越清晰地提醒她曾發生過什麽。
何至雄察覺到她的異樣,禁不住順着側面車窗張望,霎時間,何至雄大喜過望。剛剛他還為集團入駐保稅區的事焦頭爛額,轉眼就撞見專管此事的人,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何至雄迅速拉開車門,高聲招呼道:“魏主任,真巧,在這兒遇見。”
魏錦然是陪母親來的慈雲寺。不過與拜佛無關。聞聽潘靜娴的病情,家裏九十歲的姨姥姥極力主張來廟裏拜拜菩薩,保佑手術成功。潘靜娴是不信封建迷信那套的,但拗不過老人家唠叨,眼看回德國的日期臨近,權當完成任務來走一趟。
魏錦然擺手打過招呼,低聲給母親介紹道,“是業務上的客戶。”
對燕笙,魏錦然看在眼裏卻沒有提。
何至雄下車,展開熱情洋溢的笑臉,“早知道魏主任來,我應該拐彎接你們一趟。”
“何總太客氣了。”
嘴裏說着,魏錦然的視線始終沒離開燕笙。他有種奇怪的預感,上回碰面,她中途發病。而今天見面,她似乎處于随時發作狀态,那張小臉白得幾乎沒有血色。果然不出他所料,剛站穩,她整個人就顯出搖搖欲墜的架勢。魏錦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攙。
燕笙卻是唯恐吐到對方身上,揮起左手想掃開他,突然一陣急嘔襲來,她的左手象溺水者抓緊浮木般死命抓了他衣袖,帶得魏錦然也跟着她往前沖了半步。
因為沒吃早飯,幹嘔一陣,吐出的也是些酸水而已,眼淚花花中,她松開了抓緊對方的手。
魏錦然不聲不響遞上紙巾。
她接了,含糊地道謝。其實,燕笙自己都不确定那幾個字能被人聽清。
潘靜娴跟了過來,“不要緊吧,姑娘,我帶你去衛生間洗一下?”
看兩個女人離去的背影,何至雄隐隐興奮,“魏主任認識燕笙?”
魏錦然撫一下被攥皺的袖子,輕輕點頭。
這可把何至雄樂壞了。數分鐘前他還訓斥手下無能,勾搭不上負責人,轉眼難題就有了轉機。
這事的起因還要從去年說起。燕都市成立保稅區,何至雄掌管的金地集團一直有海外市場的業務,恰好能借這次契機享受退稅和其它稅收政策上的優惠。但民營企業在保稅區所占的份額最少。為搶到進駐名額,各家企業紛紛施展神通。何至雄也使盡手段,無奈錢花了不少,收到的卻都是空頭支票,沒有一個确鑿的承諾。
算起來,這不是二三十萬的小數目。如果按銷售部今年的業績預增估計,返還的稅費足矣再建一個中型制衣廠了。何至雄白手起家,打拼出國內數一數二的男裝制衣企業,不要說他天生具有生意頭腦,就連普通人也不會放過唾手可得的利益吧?
“我跟燕笙是親戚,”何至雄極力誇大兩人間關系,“這姑娘現在就在我那做事,我也特別看好她。”
“何總信佛?”
魏錦然的話聽在何至雄耳朵裏,有種繞開話題的嫌疑。不過,何至雄不介意,攀上關系就好。他哈哈笑道,“做生意最好信自己。信了半天佛,不過是臨時抱佛腳。”
魏錦然失笑,“何總的觀點有意思。”
“何總何總的多見外,直接叫我何至雄。”
“好。”魏錦然不着痕跡地掃一眼堵靠在面前的車子。
何至雄一拍腦門,“嘿,瞧我,光顧着跟你聊天都忘記停車了。你等等,我這就來。”
何至雄停好車子出來,正好燕笙與潘靜娴也從衛生間回來。魏錦然鄭重其事為雙方介紹了一番,惹得何至雄大呼有緣,自己母親也姓潘。
潘靜娴笑道,“今天這個場合,最适合談緣分和心境。”
何至雄亦是大笑,“對,菩薩面前最好談些與錢無關的話題。”
“也不盡然,”潘靜娴指指售票處,“我年輕時這座廟荒涼不堪,典型的老樹枯藤昏鴉。再看現在,已經需要購票入內。菩薩也懂經濟。”
相比他們兩個相談正歡的熱鬧,魏錦然與燕笙反而格外安靜。只是……魏錦然發現燕笙半低了頭,從他的角度能判斷出視線的終點是自己腳上,他立即低頭。原來,鞋上沾了幾點污漬,想必是剛才攙扶她時濺到的。魏錦然伸手準備掏紙巾,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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