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你,寂寞又美麗 — 第 70 章 ☆、070、非她不娶

“爺爺!”

“沈老先生——”

沈謙和關慈恩不約而同都叫出了聲,但是沈謙的聲音明顯更大更沉。

他緊緊抓握住關慈恩的手,将她輕輕護在了身後,他冷靜的,難以置信的目光在沈宏成的滿面皺紋的臉上逡巡許久。

“沈謙,我先回去吧……”關慈恩輕輕的勾了勾他的襯衣衣袖,輕聲說着。

沈謙不為所動,反倒将她拉得離自己更近。

“爺爺,慈恩是第一次見您。”他的目光不閃躲,很堅定的看着自己的爺爺,說得斬釘截鐵。

“您一再提起她的父親,我不明所以。但是爺爺,今天她是以我的女朋友,我沈謙的未婚妻來見您的……”

“沈謙,你這個逆子!”沈宏成已經怒不可遏的打斷他,瞧見沈謙這護着關慈恩的模樣,他惱怒的猛然掄起了拐杖,又重又狠的揮下去。

沈謙驟然拉着關慈恩快速閃退到一邊。盧百昌和盧晉已經急慌慌的過去扶了沈宏成。

“老爺子,你先坐下——”

“反了反了!”沈宏成暴怒的跺着拐杖,猛地用力掀開盧百昌。他的一張老臉氣得通紅,凹陷的,渾濁的雙眼中全是恨意。

“沈謙,你這個逆子,我今天不打死你。”他說着又要掄起拐杖,卻因為震怒和失去支撐而顫巍巍的晃了身形,盧晉趕緊的扶着,朝着沈謙喊:“少爺,你先帶關小姐走吧。”

關慈恩見這架勢,倏忽掙脫沈謙的大掌,她平靜而深情看一眼沈謙,然後上前一步靜靜的站在那裏,依舊清明的睨着沈宏成。

“沈老先生。”她在沈宏成又要暴叱前開了口,聲線平緩,“關慈恩不明白家父是不是曾開罪了您,若然是的,關慈恩代他向您道歉——”

她說着便要鞠躬,卻不想沈宏成遽然重重的拍了桌子,花白的頭發似乎都因着怒氣而豎起,桌上的白瓷水壺亦是跟着跳了跳,與玻璃發出清脆的撞響。

“我不接受道歉,你給我滾——”他的怒氣大得驚人,在場幾人除了盧百昌之外,皆是難以置信。

關慈恩卻是仍舊九十度彎了腰身,随後直起腰板,轉身那一瞬,她将所有的不解和委屈化為淡淡的體貼的情意,她仰頭看着沈謙,輕聲說:“你好好照顧你爺爺他老人家……”

話音都還未落,腳後跟驟然傳來疼痛——沈宏成竟然惱怒到抓了茶杯狠狠的擲向她的站腳處。

“爺爺——”沈謙一把拉了關慈恩到身旁,火氣亦是上竄,“爺爺,您太過了!”

摞下這一句,他拉住關慈恩往門口帶。

“沈謙!”沈宏成皺皮的手指死死的抓着拐杖手柄,“給我站住!”

沈謙停頓一下腳步又要走,關慈恩卻是擡起右手将他抓着自己左手腕的手掌推了開,她定定的看着他:“陪陪你爺爺,他才回來。”

沈謙看着她,黑漆漆的瞳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半晌才開了口,出聲,聲音柔軟:“去我車上等我。”

說着,他抓起她纖瘦的右手,将車鑰匙放進了她手心,推攏她的手指握着。

關慈恩搖了搖頭,眼神中全然是體貼:“別,我沒事。”

她推回鑰匙。

“去車上等我,一定等我!”

沈謙将她輕輕的推了出去,飛速關上了門。

沈謙關了門轉過身,冷靜的看着自己的爺爺,輕聲開口問道:“爺爺,我不明白你究竟和關慈恩的父親有什麽過節,您老人家要這樣遷怒于她?”

“跪下!”

“逆子,給我跪下!”沈宏成怒斥,凹陷的眼窩,絲絲皺褶牽閃。

沈謙僵在那裏,沒有動作。

“爺爺,我沒錯!”

自小沈宏成對他是極其寵溺的,如今的兇厲程度令沈謙無法相信,卻也讓他意識到牽連關仲清的事情一定不簡單。

“爺爺,打小您對我的教導是知錯才改,現在沈謙沒有做錯什麽,不知道要跪下改什麽?”

沈宏成褶皺的唇角抽了抽,再度重重的跺了一下拐杖,出聲,語氣仍舊兇厲:“沈謙,爺爺給你定一個事情,你做到了,今天的事情爺爺不計較,咱爺孫倆也從未鬧過氣。”

沈謙預感到爺爺要說什麽,甚至絲毫猶疑都沒有的大聲說出:“爺爺,關慈恩是我要娶的女人!”

“你反了你!”沈宏成再次抓了桌上了一個白瓷杯擲了過去,“你竟然要和沈家的仇人結婚?”

“仇人?”

沈謙躲開了白瓷杯,驚詫的反問這兩個字,完全不可置信!

“沈家和關慈恩有什麽仇?”

“她不過26歲而已,竟然被爺爺您說成仇人?”

“沈謙,你,你你……咳咳咳……”沈宏成氣息不順了。

“老爺子——”盧百昌慌了,上前打斷了他的話,“老爺子,少爺不清楚後面再說吧。”

沈謙亦是生怕爺爺氣着了,遂順着盧百昌的話往下說:“爺爺,您身體不好,今天這事兒都不說了,您才回江城,休息休息再說。”

“不行,咳……咳咳……”沈宏成知曉他要去找關慈恩,因為氣不順漲紅的老臉上冷厲如前。

“沈謙,你今天必須給爺爺一個準話兒……,必須和她斷了,一輩子……不準有糾葛!”

“爺爺——”沈謙耐不住了。

不單是要他斷,甚至還要搭上一輩子!

“爺爺,我不會和她斷,我會和她結婚,她會成為您的孫媳婦兒!”沈謙堅定不移的道出這話。

沈宏成瞬間暴怒:“逆子,我打死你這個逆子……”

他怒吼着,拐杖全然重力扔了出去,這一次沈謙沒有躲,任憑拐杖狠狠地打在了身上。

他覺得疼,卻沒有吭聲。

“老爺子,您順順氣兒。”盧百昌着急的給他順着後背,“少爺,你要體諒老爺子。”

沈謙将他的拐杖拾掇起恭敬的遞倚到桌邊,随後筆直的伫立在那兒,平靜而堅持的說話:“爺爺,我不和您掙紮了,也不僵在這裏了,不論您同意與否,我都會娶她。”

“非她不娶!”

沈謙定定摞了這句,轉身即走。

“逆子,反了反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姑姑就是被她害死的!”

沈謙滞了腳步,晃了身形,背脊發涼,卻沒有轉身,而是用背影淡淡的說:“姑姑二十年前死的時候,關慈恩僅有六歲,她怎麽能害了她?”

爺爺的話,他信了九成,但是他僅是猶疑了數秒便有了決定——六歲,僅有六歲!關慈恩不會是故意害姑姑!

關慈恩千錯萬錯了,他自己呢,一樣萬錯千錯!

“沈謙,你這個逆子,給我回來——”

沈宏成的聲音還在身後響徹,他卻沒有回頭,他在那一瞬的掙紮矛盾中已經做了決定。

那決定,是換贖,亦是因為愛!

他愛關慈恩!

沈謙走遠了,沈宏成俨然氣急攻心般,略顯瘦弱的身體在顫,兩行濁淚在那張褶皺的老臉上縱橫:“造孽啊!上一輩,關仲清那個千刀萬剮的坑了雲新,雲峰,若敏又帶着孩子去了……”

“這一輩,罪魁禍首關慈恩又要來坑我唯一的孫兒,造孽……”

“百昌,給我分開他倆!”

盧晉聽得這一句,登時心叫不妙。沈宏成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盧百昌。

盧百昌看一眼盧晉示意他先出去,盧晉只得出門,杵在關上的門邊,忐忑萬分。

出了門,沈謙的每一本都走得很艱難,他不孝了,然而卻仍舊是向前。

盡管決定做了,然而矛盾的堆積如火山噴發前那些層層疊疊不斷翻滾的山灰壓着他。

他被震得無法平靜,可是愛與爺爺單方面訴說的恨相比,愛讓他往前了。

路虎車上,關慈恩雙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她也在理事情脈絡,沈宏成那一道道似利刃剜心的眸光一直閃現在她的腦海。

她全然感受到了沈謙對她的情,可是她不想他為了自己而和他至愛的爺爺鬧翻。

沈宏成一再的提到了她的父親,她心裏有種猜測在擴大。

疑惑,驚慌,恐懼。

紛沓而來的這些自她的腳底漫遍全身乃至頭頂!

恰好此時,她看見沈謙來了,他單手插兜,單手夾着煙,步伐不如往日那樣信步悠閑。

剎那間,她直覺沈爺爺一定是反對他們在一起了!沈謙一定是忤逆他爺爺的意思了!

她飛快的開了車門,沖了上去抱住他。沈謙單手摟緊她纖細的腰肢,單手将煙擩進菲薄的唇間猛吸兩口之後将煙頭扔開一旁,他摟着她上了車。

空間靜谧,兩人無話。

“慈恩——”

“沈謙……”

他們同時開口,同時扭頭看着對方,昏暗光線中,他與她都只看得見彼此的眼睛黑烏烏的。

“慈恩,抱歉,我不知道爺爺他這樣。”沈謙率先道歉。

“別說抱歉,別說抱歉。”她緊跟着他的話說,“沈謙,我沒有介意,你也不要介懷。”

她說的是真話,她坦坦蕩蕩,盡管她不明所以盡管她委屈,但是她不怪罪沈謙,不怪罪任何人。

反倒是另外一件事,如魚刺卡喉一般,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沈謙看得出她有話說,他驀然拉起他的雙手放置唇邊輕輕潤上一吻,出聲,聲線輕輕:“慈恩,想說的,想問的,你都說出來,問出來,我聽我也回答。”

他在下午他們抵死纏綿之時便做了決定,除了那件事,他不會再有任何隐瞞。

即便爺爺那些話,她問到,他便答。

關慈恩直直的看着他的俊臉,約莫三五秒後,紅唇幾番抿合,鳳目幾經睜閉,終是問了出來——

“沈謙,你姑姑過世多少年了?”

他有些意外她的話題切入點是這裏,轉瞬卻又覺得他自己都信了爺爺那話的九成,可是六歲的孩童能夠記得什麽?

“二十年。”他淡聲回答。

“你姑姑叫沈雲新,最愛哆啦a夢,過世二十年。”她複述她所知曉的所理清的,“我從六歲開始,得到無數的哆啦a夢,每一年中元節都會祭拜一位故人,我父親讓我叫她‘新姨’……”

“沈謙,這是巧合麽?所有的都是巧合麽?”

“還有你的爺爺,看我的時候,眼裏滿滿的恨意,一再提及我的父親……”

她的語氣聽似平靜,然而卻都染上了無奈和悲戚。

沈謙更加握緊了她的雙手,他不太能想到關仲清與自己姑姑究竟有什麽關系,但是他也一樣直覺關慈恩說的不會是巧合。

但是,他仍然堅持說:“不論曾經發生了什麽,那是老一輩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沈謙——”她倏爾提了聲量喊他,“我愛你是真,你無所畏懼,我也一樣無所畏懼。”

她的眼神很堅定很直白,她睨着他黑漆漆的瞳眸,沉了聲說:“馬上陪我去醫院見我媽,可以嗎?”

“我想要證實一件事情,就一件。”

沈謙輕聲回應她:“嗯。”

遂,兩人快速系好安全帶,沈謙發動車子開去醫院。

車在飛馳,一路無話,但是兩個人的心卻是連在一起的。

到了醫院,他們直奔關仲清的病房,秦玉惠仍舊守在這裏,她在給關仲清念着一本書。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她念得聚精會神,絲毫沒有注意關慈恩和沈謙已經進了病房。

關慈恩實在不忍破壞這樣祥和的氛圍,沈謙拉了拉她,搖頭示意,他和她一樣,打算等待。

然而秦玉惠翻書一瞬,眼角便掃到了門邊站着的兩人。

她似乎心裏平靜了很多,見到關慈恩帶着沈謙來,眼眸中有驚詫,和一絲惱怒,然而不過兩三秒後,這神色就轉為了淡漠。

“媽,”關慈恩柔聲叫她,“您累了,歇會兒嗎?”

她說着便遞了茶水上去。

沈謙亦是跟過去,瞥了一眼病床上插着呼吸管的關仲清,而後轉向秦玉惠,恭敬喊道:“伯母,您好!”

秦玉惠淡淡點了頭,呡一口茶水,淡漠道:“關慈恩,你姑姑下午來過了,你們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不多說,你走吧。”

她不複往日的兇厲,但是這樣冷冷淡淡的神情仍舊令關慈恩紅了眼眶。

她的媽媽曾經那樣反對他們,現在漠不關心了,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徹底抛棄了,又好像是母親緩和了!

她隐忍着,站在那裏,略微一忖,擡眼瞄了瞄沈謙,他正深沉的睨着她,似在鼓勵她問出來。

“媽,爸爸在外面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沈謙的姑姑沈雲新?”

“哐——”一聲。

茶杯摔落地上的聲音。

秦玉惠擡頭看向了她,看向了瞬間愣怔的沈謙。

“是。”

她肯定的回答了,垂了頭,又開腔:“沈謙,關慈恩,你們不适合!”

關慈恩的心寒津津的,她的鳳眸流轉着清明,她看向了沈謙。

“沒有不适合,伯母,沒有不适合!”沈謙睇她一眼,驀然接了話,聲音平緩低沉,“上一輩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他說完,一瞬不眨的看見秦玉惠埋着的頭微微顫晃了一下。

他沒有給她機會再說什麽,他接着補充說道:“伯母,謝謝您的成全。”

話音剛落,他上前扣住了關慈恩纖瘦的手腕.

關慈恩沒有拒絕,她看着自己的母親,低聲說:“媽,您受累了,慈恩不孝。”

說完,她被沈謙帶着出了門。

門被合上那瞬,秦玉惠遽然擡頭望着關仲清,輕聲呢喃:“他們也許只知道了你和沈雲新那段往事,也許不知,他們要突破重圍走到一起了……”

“可是,還有沈雲清一家三口啊,何其無辜的三口人!仲清,當年定下的這樁娃娃親也許要成了,可是沈謙難道不怨恨慈恩,不怨恨你奪走了他的父母親?”

“他只是暫時不知啊!”

那一聲“啊”嘆得她的眼淚撲簌簌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