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仙 — 第 48 章 彌漫
第48章 彌漫
平南王府。
陳相青派出去追捕濟善的水鬼盡數覆滅,這消息傳回青州時,陳相青正被下人服侍着換待客的大袖。
他延展兩臂,任侍女在腰間仔仔細細地整理衣褶,挂上玉佩,最後挂上南地特有的三綻花花囊。
花囊上的金銀絲線流光溢彩,在陽光的照射下輕輕轉動,于陳相青衣袍的袖末與下擺映出三綻花的花瓣模樣。
随着人走動時衣袍的擺動,那映在大袖和下擺上的花紋便也會緩緩旋轉,如同花開。
李哲報完消息,緊接着垂頭道:“濟善姑娘在巴州并無舊識,大抵只是為了逃避公子的追捕,将巴州選作了周轉的落腳地點。”
“而從巴州往青州去,最快的兩條路都已經被屬下派人去守住了,從後方追濟善姑娘的人屬下也另派了一隊去,都是緝拿的好手。這次必搶在濟善姑娘入青州前将她拿下!”
一片寂靜。
正在撥弄花囊的侍女忽然跪了下來,低頭一言不發,李哲意外擡頭,見陳相青垂着眼睛,仿佛正在欣賞袖上緩緩流轉的花紋。
三綻花本就是黃白兩色,花瓣顏色極其豔麗,花開之時如滿地金銀,如今花紋與顏色被銀絲金線繡映到了錦緞上,更是貴不可言。
李哲愣了一下,以為是侍女做的不當惹怒了他。雖說戴花囊也需要一些手藝,只有會的下人才能挂出花紋流轉時,最像花開的模樣,但這個侍女向來侍奉的都很好,陳相青也沒有因為這種小事而發過怒。
他弓了弓身子,立刻反應過來,低聲道:“可是屬下錯了……”
陳相青擡手,侍女立刻退了出去,他問:“船過河麽?渡岸,還是順流而下?”
李哲想了想:“是渡岸的。”
“來不及了…大抵…”
陳相青攥住了那枚流轉的花囊,聲音像是低嘆:“來不及了。”
“就算是沿邊取道,濟善姑娘出巴州還要五日……”
陳相青擡頭,一掌甩在了李哲臉上:“她不是借道巴州,她就是沖着巴州去的!蠢材!”
李哲跪了下去,心裏飛速轉着自己所言所為,沒找出自己的錯處來。
他的确不算極聰慧,但勝在心思缜密,行事難有錯漏。
在派出水鬼的同時,他便已經同時命人探得了兩條濟善最有可能走的道路,派出三路人圍追堵截,一隊封退路,兩隊守株待兔。
濟善雖然來歷不明,但厝火幫在巴州勢力薄弱,幾乎不成組織,白山軍也無法前往巴州接應,她還在逃亡路上的時候,的确是最為薄弱的時期。
她雖然武力強悍,但之前喏連便能砍下她的頭顱,這次派出的人多有身手在喏連之上,想來也不會捉不回來人。
她既無依靠,也無援軍,去巴州不是借道,還能做什麽?巴州與黎州相連,名義上歸州府管,但實際上也早已被化險當初
除非…除非……!
仿佛憑空被電打了一般,李哲愕然地望向主子,而陳相青冷笑連連:“我原先竟不知你蠢到了這個地步!”
“可,可——!”李哲大聲說:“可濟善姑娘只有一個人,即便她帶上犯人,也不過二人。又能如何?再者,她怎麽會,她怎麽敢……”
他說不下去,陳相青的冷笑仿若星火,将他腦內一切思緒點得如同煙火一般亂炸。
不是他蠢,李哲并非沒有想過那個可能,但那個可能真的太小,太小了,誰知道能夠這樣做?誰會這樣做?誰敢在劫獄之後,帶着犯人這樣做?
她做得到麽?!
“還愣着做什麽!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得久了,蠢鈍如豬!”陳相青上前将他踢翻,三綻花瓣于袖袍上大開大合:“備馬!”
李哲爬起來:“府內的客人還等着公子——”
“讓他自己招待去!”
*
巴州。
旭日東升,在江面鋪開一片豔麗的紅。濟善趴在船沿上,把手放在水面上,看着自己的手劃破豔紅的水面。
譚延舟從船艙內走出來,看着日出,輕聲贊嘆:“許久沒有見過的景色了。”
“感謝我。”濟善說。
譚延舟笑笑:“多謝你為我劫獄。陳相青此刻大抵已經暴跳如雷了。”
“以後還會更生氣。”濟善道:“到了青州,我們還有仗要打。”
譚延舟愣了:“打仗,和他?”
“他認為朗氏完了,青州必然歸他。”濟善說,伸出一根手指扒拉了一下眼睑,譚延舟又一怔,才反應過來她做了一個鬼臉。
“但青州是我的,朗氏也是我的。”
夜。
巴州古樓百年,圍牆黃泥剝落,但在夜幕中仍然伫立,如同趴伏的巨人。
圍牆上士兵手持火把沿着牆行走,腳步輕盈。巴州不算什麽富庶地方,這些年收成不好,缺糧,更缺油,士兵小心翼翼把菜油倒進釘在牆頭的燈盞裏,滿心肉痛。
“今年收成差成這樣!這可是好菜油啊,老子小時候年節才能吃上的,也拿來燒了,”士兵罵罵咧咧,把手在罐子口抹了一圈塞進嘴裏:“香!”
“克扣你那口了麽?”持着火把的士兵踢了他一腳:“這是從下頭農戶那裏征來的,沒少你一頓飯,還饞這一口?耗子!”
舔油的道:“燒也是燒了麽,這燈也不差我這一口!”
燈油已經都續完了,他習慣地把火挑亮些,一手擡着罐子,哼着小曲朝城樓下走去。沿途上的兄弟都昏昏欲睡地靠在牆上。
他們不算是州府內的兵,平日裏的饷銀另領,吃穿用度也是單獨開賬,因而他們吃的用的要比城裏一般的兵都好些。
這份好也養出了他們一身懶怠的肉,畢竟誰每日好吃好喝了,不會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巴州不算兵家必争之地,雖在州府管轄之內,但實際上州內許多田土房宅早已成了黎州平南王的私産,父母官在朝廷裏也都是平南王一派。
除去連年天災導致的收成不好之外,巴州因緊靠黎州,有平南王兵馬震懾,無過多匪亂,又山谷衆多,地勢崎岖,反而在亂世中顯得安穩。
前些日子聽說黎州與青州有亂,身在巴州的士兵在一塊兒吃酒的時候還侃了一番,講難免要亂到巴州來。
可說是這麽說,大夥心裏還是懶洋洋的,古樓前是城牆,有守城的州府兵,後為峽谷口,兩座大山相夾。
只要古樓上把燈一亮,遙遙瞧着前方屹立的城牆,後頭龐然的大山,就覺得心裏踏實。
前後皆有屏障,誰也警覺不起來。
舉着油罐的人一層一層邁下古樓漫長的木梯,對着黑暗處吹了聲唿哨,從懷裏掏出一塊饅頭來。
饅頭黃黑幹裂,他自己咬了一口,才把饅頭在油罐子周圍用力擦了一圈,将罐子邊緣擦幹淨。
黑暗裏悉悉索索地,響起了鐵鏈的聲音,随後亮起兩盞燈似的眼瞳,朝士兵飄了過來。
“來!”士兵喊一聲,将手中沾了油的饅頭扔出去,黑暗中撲出來一只大狗,一口叼住饅頭吞下去。
大狗嗚嗚讨好地叫,坐在地上沖他搖尾巴。士兵笑了笑,摸了把那個狗頭,準備過去将樓下的燈油點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黑暗中,浮出了第二雙瑩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靜靜地望着他,蹲在黑夜裏,如同潛伏的野獸。
士兵愣了一下,看看腳邊的大狗,又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眸子。
人在嗅覺與耳力部分遠不如犬,因而當看着大狗不僅沒有異動,反而還在乖覺地搖尾巴時,士兵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這大狗是訓練過,正兒八經的軍犬,兇悍起來能捕殺落單的野狼,一旦生人靠近,咆哮起來鐵鏈子簡直要拴不住。
可它如今悠閑地搖着尾巴,士兵便也沒覺得是威脅,心想那裏頭是個東西,野狗麽?還是別的什麽野獸?這崽子還自己玩兒上了?
可是看着看着,士兵的寒毛豎了起來,因為黑暗中一直注視着他的眼睛,分明不屬于任何一種野獸。
那是一雙人的眼睛!
士兵大叫一聲,他反應非常快,在向黑暗中抛去油罐的同時,朝着身後火把跑去,一手拽下了火把後,才大喝:“什麽東西!”
他沒聽見預料中油罐破裂的聲音,油罐好像在被投入黑暗的那一刻,被黑吞沒了,黑暗裏依舊是靜靜地浮着一雙瑩亮的眸子,不動。
士兵渾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
當兵的人膽子比旁人大,不怕匪,也不怕狼,他有刀有火,上頭都是兄弟,匪也好狼也罷,都不算什麽。
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說不出的詭異,大狗也吠叫,坐在地上緩緩地搖着尾巴,也看着他,露出人一般的眼神。
士兵此刻才發現它脖子上的鐵鏈已經斷了,看上去仿佛是被扯斷的。
可是足有手指粗的生鐵,扯斷?
這情況不對!
“烏頭!”他顧不得許多了,大喊起來:“烏頭!這兒有個人!帶着兄弟下來!”
烏頭在樓廊上喊着往下走,跨着刀,走時刀鞘在軟甲上拍得作響,很不耐煩:“什麽人?!你喂個狗胡叫些什麽?是誰在那兒小解吧!”
“不,不對!不對!”
黑暗中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好似冰冷的鬼魂忽然穿過他的身體,帶來徹骨的寒意。他大叫起來,猛地投擲出火把,然而火把投擲到半路的剎那,照亮了黑暗中藏匿的人影。
藏在黑暗中的是個姑娘,還是個極其漂亮的姑娘,眉眼好似一筆一劃描出來的,令人望之一顫。
這一顫如同春日柳葉落水時,水面的顫動,可士兵心裏只一動,在剎那間發現了另一件事。
他抛出火把的時候,對方還躲在黑暗中,火把還在半空中,卻已經照亮了對方的身影,與那個漂亮而輕盈的姑娘擦肩而過。
這說明對方移動速度極快!已經快得——
士兵心念電轉,收回投火把的手就想要拔刀,但另一把刀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睜大眼睛,那個姑娘平靜地與他對視,歪了歪頭。
鬼。
士兵在心中大喊着。
這是鬼!豔鬼!傳說中半夜出現吃人的豔鬼!
姑娘沒有拔刀,而是彎腰将他放在地上,動作輕緩,随後她又縮回黑暗中,動作輕敏地像一只貓。
而到她徹底進入黑暗,烏頭在踢踢踏踏地走下古樓,大喊着士兵的名字走過來。
大狗忽然吠叫起來,烏頭朝士兵奔過來:“老河!”
老河胸口插着一把刀,這刀好似插進了他的肺裏,他說不出話也發不出聲音,只能不停發出赫赫的氣聲。
大股大股的血順着他嘴角流出,也逐漸浸透了他胸膛的軟甲。他用力喘息,卻無能為力,說不出提醒烏頭的話,只好朝着那個豔鬼退去的方向大力瞪着眼睛。
烏頭立即站起來拔出腰間的刀,警覺地看向那裏,可地上的火把還亮着,已經照亮了原本豔鬼藏匿的地方。
那裏什麽都沒有,本來是大狗團起來睡覺休息的地方,烏頭看了又看,還是只有一地髒兮兮的稻草。
烏頭意識到事情不對了,将不值班的兄弟們都喊了起來,在此處四處搜查起來。同時命人将老河擡去屋內醫治。
大夫被叫起來,只看了老河一眼,就忍不住要搖頭。
沒救了,刀刺透了他胸膛裏的心肺,拔出來立即就死,可是不拔,也只不過茍延殘喘。
大夫的眼神老河看懂了,之前強撐着的一口氣立馬就洩了,他大口大口地嘔起血來,心中嘶喊着大夫救救我,救救我!
我還不想死,還不想死啊!我還有爹娘!我還有——
他意識逐漸混沌模糊,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得越來越冷,就在這片絕望的冰冷中,有一雙溫暖的手,緩緩攥住了他的手。
他拼命掙紮,想要抓住這份溫暖,好像抓住了就能活下去。
在眼前混沌的灰黑中,逐漸浮出了一個聲音,那聲音聽起來也好似是溫暖的,讓老河想起方才的火把,烤得人懶洋洋發困。
“你要許願麽?”
許願?
“許願就能活下來。”
向誰?
你是神麽?老河好像深陷泥沼的人,在裏面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想要抓住那雙溫暖的手。
你是來救我的麽?對,你一定是來救我的神仙,豔鬼殘害百姓,你便來拯救無辜,斬殺豔鬼,是麽?!
“你有一個長姐,叫徐春,對麽?”
我姐?
老河想起來了,他自小父母雙亡,是長姐把他拉扯大的。後來長姐嫁了人,再帶着他就不方便了,丈夫家也要說閑話,于是他為了不讓長姐為難,收拾包袱便去參了軍。
軍中的饷銀他都分出一半來給鄉中的姐姐,當年她為了撫養弟弟,耽誤了自己的時候,嫁去的時候貧窮,又沒有嫁妝,兩手空空。
如今弟弟賺得了銀了,就要把錢給她,讓她在夫家有底氣說話。
“你姐姐拜過白山。在長帖上寫了你的名字。”
也分辨不出男女,只是覺得很朦胧,帶着嗡嗡的回音,好像大山的回響。
又好像巨人發出的聲音。
老河一下子激動起來了,姐姐的确是愛拜神祭仙的,尤其是在他當了兵後,時常給他求平安。
這是姐姐求的平安起效了麽?姐姐求的神仙來保佑我了麽?
好,好!只要讓我活下去!我什麽都願意做,什麽都願意!
我許願!
我要活下去,我什麽都願意做!
他太過于驚喜與着急,完全沒有想過保佑與交易的區別。
那個溫暖的聲音笑了,那雙手也緩緩按住了他的胸口。
“那麽,如你所願——”
老河猛然喘出一大口氣,從草席上坐了起來。
周圍幾個守夜的兵跳起來,仿佛見了鬼:“啊——!”
老河低頭看自己的傷口,卻瞧見自己的軟甲被褪了,換了一身新衣,上頭沒有血。他又将手伸進去摸,駭然瞧見自己的胸口上橫着一道疤痕,傷口已經愈合了,不流血,也毫無痛楚。
他驚地跳起來,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那幾個兵要跑不跑,拿着刀對他:“你是老河?你是人是鬼?!”
老河又瞧天色,明白過來,這是後半夜了,兄弟們大抵是以為自己死了,于是給自己擦拭了身子,換了身新衣裳,放在草席上,準備後世。
他用力在胸膛上摩擦兩把,大笑起來:“自然是你老子回來了!”
有人要過來,被攔住:“別過去!他之前都僵了!不是還魂麽?”
“還你爹的魂!”老河笑罵,劫後餘生的狂喜包圍了他:“老子是中了一刀,又活過來了!有仙人助我!”
他扯開衣裳,露出傷疤縱橫的胸口:“看!仙人治好了老子,把老子救活了!”
兄弟們試探地圍過來撫摸他的胸口,露出驚異的眼神:“真的!”
“老天爺!”
老河将自己方才瀕死遭遇的一切說了一番,這些兵便道:“竟有此事!”
“你姐拜的是什麽神?竟然靈驗!”
“白山的……“
“白山上有神麽?”
“沒聽過。”
“我倒是聽過。”有一個士兵道:“據說白山周圍的村子拜,可那原本不是富貴人家修的廟麽?他們說朝廷的大官都會去拜呢!”
“那這神仙可靈驗!”
“我怎麽沒聽說過。”
“知道的人少才靈呢!你看那菩薩,多少人拜?靈驗麽?太多的人求了,菩薩都聽不過來!”
老河展示自己的胸膛,又到處看:“烏頭呢?”
“烏頭帶人巡邏去了。不是有人摸進來傷了你麽?不知是賊還是什麽。”
“是豔鬼!”老河表情凝重起來:“大夥兒都小心!”
到第二日晌午,白山上神仙顯靈,救活老河的事兒已經傳遍了整個營,所有人都跑來對着他那胸膛又看又摸又嘆,十分驚異。
到了下午,巡邏的隊伍沒抓着兇手,卻又在角落發現了三具屍體,死狀與老河一模一樣。
營內戒備起來,第二日,地上橫陳的死屍變成了五具。
被豔鬼所選中的人裏,只有老河活了下來。
于是傳奇又演變出了詭異可怖的氣氛。白山神仙與豔鬼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大夥兒忽然怕起來,生怕自己成為豔鬼的下一個獵物,紛紛跑去老河那兒,問他拜的什麽神仙,都想要拜一拜。
老河原本不知道,可他要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卡殼了,他荷了兩聲,不受控制道:“許願就行了。”
面前的大夥道:“這還用你說!許願是自然的!可先得拜,才能許呀,每個規矩的,神仙能理我們麽!”
“老河,你別是藏着掖着不想說吧?!”
我沒說!
老河自己的口張開了,開開合合,那個聲音在老河的胸膛中回蕩,又通過他的口說出來:“只用許願就行了,向神許一個要求,你說一個報酬。比方我,我說只要能活着,我做什麽都行。祂就救了我。”
“那我許…許平安。我給祂年年供吃喝,行不行?”
老河搖頭:“這不是一般的神仙,畜生谷物不要,只要人!比如說,你向祂許願,讓祂護你平安,不死,便終身侍奉祂,追随此仙。”
他覺得不對了,不想說了,可嘴閉不上,也做不出表情來。
“侍奉?嗨!行啊,就是念經,燒香之類的麽!我倒是見過我娘她們求神拜佛的,好說,只要仙人護我,這算什麽!”
那人說着雙手合十:“怎麽說?我直接說就行了麽?白山上的仙人,我王一福許願,保佑我不被豔鬼殺,我願意侍奉你一輩子!”
“你不會說!我來說!我要一輩子平平安安!我要是能一輩子平安,就侍奉你一輩子!”
“你這小子油嘴滑舌!”
王一福說完,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叫起來:“愈合,愈合了!”
他将自己的手高高舉起來:“我前幾日砍柴時傷的手,大夥兒可都知道!你們看,你們看!真的痊愈了!”
王一福原本手上的刀疤還有血色,不曾結痂,可如今已經變成了肉色的刀疤。
一幫人驚叫起來,争先恐後地許願。
老河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他想讓他們停下來,可什麽都做不了。
他看着眼前兄弟們一個接一個許願,想起來自己所許的願望是,做什麽都願意。
所以他如今發不出自己的聲音,也說不了自己想說的話,因為他已經變成了那個東西的口舌。
許願之風彌漫營內,死的人越多,大夥越驚慌,便是越會許願。即便只是尋求一個心理安慰。
當空日照,有人靴子踩在地上,一群聚集在一塊兒的兵回過頭去,看見一個姑娘背着手,緩緩地走過來。
她的發梢在陽光下晃晃搖搖,如同黃莺的尾巴,靈巧美好。
老河卻張大了嘴想要喊起來。
豔鬼!豔鬼!
但不止是老河沒有動,老河周圍那些兵,面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也都沒有動。
烏頭領着人巡邏歸來,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皺了眉頭大喝:“站住!什麽人?怎麽進來的!”
那姑娘笑了:“我叫濟善。”
她輕盈轉身,背對着老河一幫人,随後朝着烏頭一指:“你們是我的人,動手。”
老河等人對着烏頭,顫抖着,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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