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61 章

雖然靈心心裏吐槽,但天道這個說法也不算錯。

她跟狗比天道的關系說得好聽點,是父女。說得不好聽,她也就是天道的一個分/身罷了。

話說得通,但還是有些古怪。

在靈心的印象中,天道雖然像她一樣化了形有了自我意識,但祂還是屬于法則化身,法則的神性大于自性。說得通俗點,祂更像是個機器人,而不是人。又怎麽會特意強調“吾的”,這樣自我意識分明的前綴呢?

動心?占有欲?

把揣測壓在心底,靈心面上卻叫嚷着試探天道的态度。大聲喊,

“我要跟你斷絕關系!”

天道灰影的第三只眼給了靈心一個冷漠空寂的眼神,好像只是在看一片雲彩,沒有任何波動。

【你可以試一試】

靈心不想跟祂說話。她要是能試着斬斷聯系,還會被天道拘禁這麽多年嗎?

她就知道,什麽動心占有欲是不可能的。狗比天道就跟心魔貪吃一樣,壓根沒有心,只有冰冷的算計。

但憑借她這幾十年跟天道建立的特殊聯系所帶來的直覺,靈心猜測這或許就與她一直想知道的關于天道前幾十年要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有關。

鴻鈞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如今才斬了二屍,舍棄了三屍分/身對他來說,傷害不小。尤其那還是最強的本我分/身。

他做這樣的決定并不是因為靈心,而是他只能這樣選擇。

天道意念附于造化玉碟,他又用造化玉碟為寄托斬去本我。直接導致他的本我道真成為天道和他共同的□□。

斬三屍的下一步是三屍合一。道真的存在便讓鴻鈞的修行之路平添一個巨大的隐患。

即使不将道真送給天道,按這個趨勢發展,他早晚也是要合道的。

與其留一個□□,不如現在就舍棄,換取一定的主動權。

好處顯而易見。這不道真剛與天道融合,他就能看到被天道屏蔽的靈心了嗎?

雖說舍棄了三屍之一,但他能從天道身上找補回來的,也不會少。

靜默了片刻,鴻鈞沒有詢問天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足夠。而是問了天道兩個風馬牛不相關的問題,

“敢問道友,于天道而言,何為心魔?”

聽到這個問題,靈心都愣了一下。

要問心魔是什麽,她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

心魔是一種妄想,由心智上的缺陷而生,或為貪婪、抽恨、嫉妒、傲慢種種負面的魔念。

于滋生了心魔的洪荒衆生來說,是磨難亦是機緣。

後世有聖人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吃飯和男歡女愛是人最大的兩種欲/望。

所以靈心最強烈的本能是食欲,最喜歡用的引誘方式是色/欲。

以上,都是靈心從遇到玉宸到如今的經歷中悟出的自我認知。

但是要問對天道來說,心魔是什麽——

不就只是祂法則的一部分嗎?

【合道後,你自然知曉】

出乎意料的,天道避開了這個問題。

這個回避的态度,反而讓靈心有些不确定了。

她不覺得法則的一部分是不能說的話。天道如此回避,倒像是她對祂來說有什麽不一般似的。

聽到天道的回答,鴻鈞仰頭看那一片容納了靈心的蒼穹。

無邊無際的灰藍煙雲彙聚,灰蒙蒙,混沌死寂。獨一抹粉色綴于其中,時不時活潑的躍動幾下——

像極了一顆心髒。

【你該走了】

天道下了逐客令。

鴻鈞薄唇微抿,最後看了眼靈心本體的粉霧,語聲沉沉,

“等我。”

靈心掙紮了一下,還是沒能掙脫天道的束縛變成人形。于是只好不舍地在空中變形給他比了個心。

“你早點來呀……”

也不知道看沒看懂,鴻鈞微微颔首,身形一晃,離開了天外天。

鴻鈞走了。天道的灰影卻沒有消失,而是像入定一般繼續獨自站立在原處。

沒能成功逃脫的靈心又開始罵罵咧咧。把她會的罵人的話都過了一遍,也不見天道有任何反應。她只好暴躁地跟天道講道理。

“天道為公,就算我當初是偷了你的本源,但我化形成功已經是你法則承認的洪荒生靈,你憑什麽把我囚禁在這裏?”

天道灰影睜着額間的第三只眼,五官比起之前要精細清晰了點,但還是模糊不清。

祂冷冷傳音,

【若非吾那時發現了遁去的一,你跑不了】

靈心不知道遁去的一是什麽。她當初為了化形跟初生矇昧的天道意識拉扯了幾萬年,幾次差點被抹殺自我意識。直到某日一道五彩光芒自天外飛墜,讓天道掉了線,她才趁機化形成功。

想來那五彩光芒就是天道所謂遁去的一?

“可是你也罰過我了啊。”

靈心的聲音委委屈屈,試圖采用柔情攻勢,“我都被太陽真火燒了兩次,也夠了吧。”

【不夠】

天道的傳音依舊冷淡,不含半點火氣。仿佛祂壓根就不生氣靈心偷了祂的本源逃跑,只是單純的計算了她所欠的因果給出結論罷了。

粉霧氣得變成了刀子狀,奈何也捅不穿蒼穹。只好繼續用言語發洩。

“敲你媽太陽真火燒得多疼你知道嗎就說不夠!”

疼得她連食欲都減退了啊!

“燒就燒了吧你好歹讓我報個仇啊!連個分/身都沒種你就把我弄走了,老娘陪金烏演戲不要錢啊!”

靈心覺得她真是虧大了,但天道顯然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你有進益】

淡漠的四個字傳來,靈心懵了一下,才意會過來天道是何意。

她那次被扔進太陽真火受苦,切身體會到了疼痛,而産生七情的憎惡與恐懼。對于沒有心沒得感情的心魔來說,這确實是個巨大的跨越。讓她的自性達到部分的圓滿,由所進益。

要按天道的邏輯,她被丢去受了烈火焚燒之苦非但不該怪祂,還應該謝祂才是。

“我謝謝你啊!”

靈心氣炸,罵罵咧咧。

“狗比你沒有心!”

天道灰影随即回應,

【你也沒有】

靈心:???

狗比天道還會怼人了?成長的很快嘛。

她還沒來得及怼回去,天道的下一句竟先傳來。

【很快就會有了】

下方的灰影睜開額間的第三只眼,注視着靈心。

灰白的眼仁映入灰蒙蒙蒼穹中心跳動的粉霧,從中似乎閃動了一線幽暗的光,像蛇的豎瞳,冰冷無情。

靈心被祂這般注視着,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有點冷,成片的叫嚣的粉霧都縮到了一團,從淡淡的櫻花粉變成豔麗的桃粉。

心魔的直覺是敏銳的。

就在她縮起來的下一刻,四周的煙雲統統向她瘋湧過來,擠壓她的生存空間。

換成人的狀态來說,就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命脈,卡的她不能呼吸。

“你,幹……我不罵了還不行嗎……”

明哲保身,什麽都沒有命重要。

靈心還是慫了。

天道灰影擡起手,帶給靈心的壓迫更甚,像是要把她掐死擠爆。

祂冷漠地回答,【吾在助你修行】

“……什,麽?”

靈心沒能等到天道的回答。

蒼穹之上,那一抹綴在中央的粉霧像一只被擠壓到極點的氣球,承受不住外來的壓力,轟然炸開。

心魔的本體粉霧被天道掐爆了。

靈心,卒。

【受烈火焚燒而生懼,悟得自我。死一次應當會悟得更多了。】

天道的灰影自言自語了一句,終于不再維持人形,消散在原處。

方才祂還有句話沒說完。

祂是助她修行,但為的,也是祂自己……

剛剛離開三十三天外的鴻鈞猛然頓住身形,右手擡起,放在了心口處。

那裏,他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像是心髒突然停滞了一下,又像是猛地變成了空洞。

他才通過本我道真跟天道建立了聯系。

這種感覺并不是來自于他。那就是來自于……天道?

天道,也有心嗎?

鴻鈞想起了他在天外天看到靈心的狀态後,隐隐感知到心魔與天道的關聯。不禁肅穆了面容,眉頭緊鎖。

靈心,出事了?

“不會。”鴻鈞快速否認了自己這個猜測。

且不說天道尚未找到那與靈心氣息交融的存在,只說靈心已是洪荒生靈,天道作為法則的化身就不可能違背法則,徹底抹殺靈心的意識。

鴻鈞想得很透徹。但還是有些道不明的憂慮。

在原地停頓片刻,他改變原定回去調養突破的計劃,往昆侖而去。

遠在天魔域。

剛剛打敗了最後一個魔王的羅睺抖了抖弑神槍,擡手幻化出一盞粉色的蓮花燈,任其緩緩升空。給只有黑白灰的魔域帶來一點豔色。

即将上任的萬魔之主看着徐徐升空的蓮花燈,半面魔紋邪肆,愈發妖異。

天魔域跟洪荒距離太遠了,連她種在他識海的心魔分/身都不怎麽活躍。他只好自己點燈。

這是他對自己的獎勵,也代表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對光明的向往。

“就快了,待本尊統一天魔域……成聖,就快了……”

“這一回,本尊一定要趕在鴻鈞之前!”

西方,須彌山上。

有着褐色卷發,碧綠眼眸的少年一身道袍破舊,擡手輕捂心口。

“姐姐?”

深海之下。經過了龍鳳劫後,祖龍龍宮已不複當初的輝煌。

位于祖龍殿的最深處,九龍壁上龍影盤懸纏繞。忽有一道靈光浮動,身着玄黑鱗袍,面容冷峻的龍子狴犴手持一方寶匣走出九龍壁。

他眉間緊鎖,捂住胸口。不由得眉間緊鎖,

“怎麽回事?”

祖龍隕落後,他已經克制着自己許久不曾想過那個人。可今日……

狴犴垂眸看了一眼寶匣,将之收起。

走出祖龍殿,面容冷峻的青年透過水流仰望漆黑夜幕中懸挂的明月。于水族的問候聲中又恢複了平素的冷臉。

她,還好嗎?

昆侖,玉京山,三清殿。

閉目打坐的老子與元始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互相對視。

元始按捺住想要撫按心口的感覺,神态清冷威嚴,卻難免帶了一絲焦躁。

“大兄,你也感覺到了?”

“嗯。”

老子颔首,好似淡然如水。

元始的脊背不自覺繃緊了,嗓音微啞,

“是因為……她嗎?”

元始沒有明着提起那個名字,但老子也知道他在說誰。

那雙如水的淺灰色眼眸中閃過一點波瀾,未來的太清聖人卻是緩緩道了一句,

“安危相易,福禍相生,焉知非福?”

卻在他二人靜默之時,一旁的通天猛地一振,驚喜不已。

“玉宸!你終于醒了!”

與此同時,洪荒各處,所有曾被種下過心魔分/身的洪荒生靈盡皆感覺到了心口不受控的一滞。

識海心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活過來了,随時都會煥發出不一樣的生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