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衆生[洪荒] — 第 37 章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陰星從大江以東升起,在江流上遍灑銀色的月光,如一條素練橫于夜空之下。拂拂涼風吹過,分外的寧靜祥和。

然而狴犴的心情卻不能平靜。

他被迫敞開了鱗袍,在靈心的面前敞露被骨刀捅穿的胸口。任由靈心将一顆捏碎的丹藥灑在貫橫整個左胸的傷口處。

那丹藥确實好用,剛剛灑下去,原本淌血不斷的傷口上就結成一層半透明的光膜,止住了血,且還在不斷修複血肉。

靈心伸手輕拂那藥力構成的光膜,還覺得好奇一般,又湊近了去看。一邊看,一邊感嘆,

“不愧是鴻鈞道友煉制的丹藥,效果就是好啊……”

她說話時有微微的涼風輕輕吹拂過了傷處,輕柔的,引起絲絲的癢。

狴犴不禁往後仰了仰身,避開了她的靠近。

“你躲什麽?”

靈心不滿地扯住他的衣襟,手指從他左肩順着傷痕劃下,問狴犴,

“還疼嗎?”

狴犴搖頭,又往後縮了縮。

他感覺不到疼,只覺得她手指所碰之處,帶起一陣燥熱與刺刺的酥麻。

“可以了。”

狴犴眸中映入靈心的臉龐,轉眼便錯開了,語聲微嘶。

她湊的太近了,丹香與她身上的甜香混合,構成一種奇異的香味,會讓他情難自禁,讓他……失态。

靈心卻不肯罷休。把手按在他的小腹處,指節描摹迷人的線條。笑着道,

“好大兒,着什麽急呀?下面還有呢。”

她倒不是真為了上藥,實在是狴犴的身材太好,不多摸兩把可惜了。

狴犴扣住了靈心放到他小腹處的手,平穩道,

“下面……都是小傷,不必用藥。”

龍子努力維持冷峻的表情,可嘶啞的語聲和抑制不住地微喘還是出賣了他。

靈心的視線往下瞥了眼,歪了歪頭,被攥住的指節刮過他的下腹,口吻單純又無辜,

“真的是小傷嗎?可是看起來——”

她拉長了語調,語意深深,

“腫得很厲害呢……”

狴犴呼吸霎時一窒。

好像有什麽在腦海中炸開。再回神時,他已然滾進了江水裏。

冰涼的江水沒過頭頂,狴犴聽到岸上傳來女人放肆的嘲笑聲。

“好大兒,要小媽教你怎麽做嗎?”

那笑聲中只有調侃和玩笑,沒有半點他真正想要的情誼。

亮銀的月光灑落在江面,如鏡的江水倒映着她的粉衣,沒過他的身體。

狴犴隔着江水的波瀾看着岸上的粉衣女子,任由從未有過的情潮與快感吞噬自己,再随着東流的江水逝去。

天與水之間,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

狴犴消失的第七天,睚眦派出去的四個龍族追兵回來了一個。

他看起來傷得不輕,但精神卻亢奮不已。向睚眦講述了自己跟另外三個同伴是怎樣圍攻受傷的狴犴。然後另外三個同伴跟狴犴同歸于盡,他獨自回來的光榮事跡。

睚眦終于得償所願,迫不及待召集來大江流域的龍族來龍宮,準備上位。

之前頗為簡陋的宮殿在短短十多天裏變得富麗堂皇,無數明珠将殿內照得光耀明亮。

大殿中,睚眦一臉沉痛的宣布了狴犴的死訊。

“狴犴被鳳族火鸾偷襲已死,我已殺了火鸾,替吾弟報仇。”

前來大殿的龍族有些早已得到消息,有些震驚不已。

“怎麽會呢?”

“不可能,狴犴殿下哪裏是鳳族能殺死的。”

卻有那早先投奔了睚眦的水族也跟着出聲。

“睚眦殿下是狴犴殿下的兄長難道還會騙我們嗎?”

“如今鳳族麒麟族随時可能再度攻來,狴犴殿下已死,只有睚眦殿下能領導我們。”

“這也太突然了。”

“是啊,說狴犴殿下死了,屍身在哪兒?”

“都說被鳳族偷襲,鳳凰的南明離火你還不知道嗎?怎麽可能還有屍體。”

殿中一時喧鬧,說什麽的都有。

最後是睚眦當然不讓的發聲,嗜血陰狠的目光環視大殿,

“吾代替狴犴之職,有誰不同意嗎?”

誰都知道睚眦好殺伐,性兇厲,嗜血成性,且特別記仇。縱然有些龍族心裏有質疑,此刻也不敢出聲。

睚眦滿意地點點頭,正要宣布自己的地位。卻從殿外響起一個在場龍族都無比熟悉的聲音。

“吾不同意。”

一陣旋風擊碎了殿門,形似虎的龍子出現在殿門口。藏青色的鱗片如寒冰,氣勢凜冽。

“是狴犴殿下!”

“殿下沒死啊?怎麽回事?”

“你,你怎麽會活着!你不是死了嗎?”

睚眦兇狠的目光看向那個唯一回來的龍族追兵。

那龍族也是一臉震驚和迷茫,“怎麽會……我明明親手……不對!怎麽,怎麽會有兩個……記憶……”

【因為有一個是假的啊。】

他腦海中,一個朦胧的女聲響起。

遮蔽雙眼的淡淡粉色散去,真實的記憶也浮出水面。

那龍族追兵霎時面如死灰。

狴犴看着睚眦,沉聲道,“趁吾跟火鸾交戰,令蟹将分吾心,偷襲的是你,派這幾個追殺吾的也是你。”

另一只活下來但沒有被修改記憶放回的龍族追兵像一條死蛇,被狴犴扔到了殿中。

藏在他識海中的心魔笑嘻嘻,用種種恐怖意向回憶逼迫他不得不說出真相。

“是,是睚眦殿下讓我們追殺狴犴殿下的……”

狴犴走到睚眦面前,

“睚眦,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睚眦面目扭曲,卻還不想承認,“你說是就是嗎?”

狴犴搖了搖頭,直接吩咐,“先把睚眦關起來,等父王來了處置。”

龍族階級分明,以祖龍之令為基準。他回來了就是絕對的首領,根本不需要跟睚眦辯論什麽。

不甘寂寞的靈心雖然不能露面,卻能引動睚眦心裏的分/身。

【他回來了,你什麽也不是啊!】

【殺了他,你就是祖龍最倚重的兒子——】

心魔發作,睚眦瞬間紅了眼,當着衆多龍族的面攻向狴犴,坐實了自己的罪。

“狴犴,吾到底有哪裏比不上你!憑什麽父王只喜歡你!”

狴犴反制住睚眦,用祖龍令封了他的血脈法力,語聲冷淡。

“等父王來了,你可以自己問他。”

待一衆龍族退去,大殿中只剩下狴犴和那個龍族追兵,靈心終于以一團粉霧的形态從那追兵的識海中現身出來。

“你不殺他?他可是差點害死了你。”

粉衣的女子身姿袅娜,笑吟吟地看着變成人形的狴犴。

說來也有趣,龍族一般都喜歡保持自己的原形。狴犴之前處理睚眦的時候也是用的原形,但他每次見到靈心,哪怕是重傷之時,也會強撐着變成先天道體之形。

“睚眦不該由吾處置,且三族的局勢已不可挽回,父王應該也會讓二哥戴罪立功。”

歷經一次生死,狴犴依然堅守他的原則。

靈心輕哼一聲,“他心魔不除,可沒那麽容易……”

狴犴不計較睚眦害他是狴犴的事,靈心是計較的。

有她刻意催發的心魔分/身在,睚眦就算不瘋也有好一段時間不能正常跟人交流。

狴犴看了眼靈心,垂下眼眸,對她可能使用的小手段全不在意的模樣。

冷冷道,

“父王很快就會來此,你快走罷。”

自從那夜逗了他一下,他從江水裏出來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哪怕內心的情緒力量時時爆表,面上也是冷淡疏離的模樣。

然靈心只要情緒美味,可不管他是什麽心态。

聞言笑道,“好大兒,你的任務不就是帶我去見祖龍嗎?”

狴犴側開臉,冷聲道,

“待你走後,吾會去向父王請罪。”

“為什麽?”靈心似笑非笑,“這可不像你。”

忠于職守的狴犴,也會違背祖龍嗎?

“……你救過吾。”

狴犴默了一瞬,繼續說道,

“不要再惦記黑匣裏的東西,你的确有些手段,但比起父王來說,還遠遠不夠。”

“所以……是祖龍發現了我跟黑匣裏那東西有關系,才讓你來抓我?”

“是。”

“祖龍會對我怎麽樣?”她有些好奇。

“父王殺伐果斷,不容情面……”

就算是他請求,祖龍不殺靈心,也一定會把她控制起來。

話不用說盡,靈心已然聽懂,自己恐怕真的要走了。

走就走吧,她也不可能從祖龍那裏搶到天道本源。不過在走之前,她卻還要想趁離開前多吃兩塊高品質的“小點心”。

“好吧,那我就走了。”

靈心對狴犴笑笑,看起來毫無留戀的化作一團粉霧飛離了殿中。

剛才一直不肯看她的狴犴猛地擡起頭,凝望着殿門口的方向,眼中晦暗莫名。

“終于走了……”

他好像松了口氣,可情緒傳遞出的,卻是酸澀與絲絲縷縷的苦味。

“口是心非。”

好像喝了一口沒加糖的黑咖啡,暗中的心魔撇了撇嘴。

悄無聲息的,粉霧彌漫了大殿。

一雙微涼的手輕輕環住了狴犴的肩膀。

有什麽靠在了他的肩頭,輕盈,柔軟,彌漫開若有似無的甜香。

女人的語聲輕柔含笑,透着一股戲谑。

“好大兒,若是小媽舍不得你,該怎麽辦?”

那甜香去而複返,萦繞在鼻尖。

狴犴的身體僵直,呼吸一滞。

他本已下定決心埋藏的東西,可那一瞬間,就像是藏不住了一般,震破血脈,噴湧而出。

狴犴用力握住了環饒在肩頭的手,不敢回頭,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

“若,是,吾……随,你,走……”

他極為艱難的從齒縫裏擠出這麽幾個字,充滿了內心的掙紮。

然而那沙啞的嗓音尚未把話說完,卻一道閃爍着冷白光華的玉符突然從他背後飛了出來。

半空中響起了一道冷清嚴肅至極的男聲。

“可是靈心道友?”

“……是我。”身後的女人回答。

玉符中傳出的男聲頓了一頓,又道,

“吾是元始。曾與道友有過一面之緣。”

聽到這裏,身後的女人抽出了被狴犴握住的手,捏住空中的玉符。

她就像一條游魚,水中撈不起的月亮。從來都是如此,只要她想走,他根本就抓不住。

而剛才,他卻險些因她的游戲放棄了自己的職責……

涼意在心頭蔓延,情潮上頭的大腦恢複清醒。狴犴道不清是自己松一口氣多還是失落更多。

靈心俨然已經忘記了狴犴,全心全意專注于玉符中元始的聲音。或者說,是專注于贈予她玉符的那個人。

“我記得的。不知元始道友找我何事?這玉符不是通天道友……”

“吾正是為此來尋道友。”

元始冷清的聲音一頓,嚴肅中壓抑着沉重。

“通天,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