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317 章 死而複生

到底他還是知道了。

她在心中輕嘆。

或許是因為先前痛了一場,讓她的心連同着骨頭都着實疲軟,她有些無力。

“又有什麽可說?”

她語氣淡淡。

“自從當初那一別以後,我本就以為今後與你再無糾葛了。”

“可你真的舍得嗎?”

男子追問,“我們之間有着那麽多的往事,你就真的舍得從此抛卻了它們?”

少女嗤笑了一聲,回頭,看着這個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男子。

“舍得?抛卻?”

“從當初你做好選擇的一瞬間,這些個詞語就沒了意義,”

想着剛醒來的時候,她還跑到華清山,何嘗不是一種洩憤,一種只能在內心的歇斯底裏的質問。然而兩年的四處歷練,卻讓她慢慢将曾經的悲痛、受傷、一點又一點用着其他給掩蓋住了。

“小表叔。”

她輕聲喚着這個曾經打趣的稱呼,不再帶有一絲的感情。

“我已經放下了。”

她陳述着這個事實。

“所以,我們以後便橋歸橋,路歸路,彼此不過是故人罷了。”

她說着。

許久以前,久到她死去的那一年,她也曾想過他以後會不會後悔,會不會發現他喜歡的還是自己,會不會一直忘不了自己。

她也想過,如果有一天再對峙,她會如何去痛訴他的種種,絕不會輕易地放過他,要讓他的心因為她而痛百倍。

然而現在,她什麽都不想去做了。

她不想去指責怪罪什麽,也不想再去面對這糾纏在她心底多年的情感。

大概是這份糾葛纏了數年,她也累了,疲了,倦了。

所以,便想放下了。

對于這個曾經讓她學會了什麽是愛,什麽又是恨的少年,她好像沒有再多的期望與懇求,只是作為一個故人,期望他以後一切都好——包括擁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

她說完,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只餘男子一人留在身後眼眶通紅地看着她的背影。

……

“所以,這是真的咯?”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影又走了進來,帶着幾分諷刺說道。

不正是安辰北又能是誰。

“這次大概我誤會雲宛霜了。”他摸着指間的戒指,嘴角微勾,不緊不慢地朝着屋內正頹然坐在椅子上的弟弟走去,“我本來以為她又會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沒想到這一次還算是趣事。”

“我的弟弟,愛慕的姑娘,居然活了。”

“她怎麽會活下來呢?”

安辰北故作感慨,“我的弟弟當時可是哭得一蹶不振,抱着私自為她做的魂燈,懇求着我讓安家派出人去找她的屍體。說起來,那個時候我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憫。”

“然而現在看看,看看。”

“那個小姑娘居然活着,可真是有趣。”

他雖然笑着,聲音卻冰冷極了,“死而複生,我想這種事怕寧虛上下都感興趣吧。”

“你想做什麽?!”

安禹南啞着嗓子厲色說道。

“瞧瞧,只要一涉及到這個女人,你總是要跟我急。”安辰北又笑了,“你也總是會難得的聰明。”

“如果我說——在這個女人和阮顏君之間做選擇,我親愛的弟弟,你又會選擇誰呢?”

安禹南瞬間就想到了上次的談話,不可置信地擡頭。

“你要把她的存在告訴給主人?!”

“為什麽不呢?”

“死而複生。我想就算是主人也會感興趣的。”

“兄長!”他痛苦地怒喊着。

“你就不能放過他們嗎!”

“真抱歉,弟弟。”安辰北如此說着,卻沒有一絲的歉意,“你或許想得太糟糕了一些,不是嗎?”

“誰說主人會讓他們死呢?說不定會給他們旁人想也想到,盼也不盼不來,恐怕就連你我都羨慕的榮耀。”

“聽門房告訴我,剛剛林子浚他們離開時帶着她的,所以你們也見面了?而你又是如今這個樣子?”安辰北輕啧了兩聲,“看樣子,經歷過一場生死,再喜歡再深愛的感情也會沖走的。”

“那個姑娘已經不要你了,已經放手了。”

安辰北輕而易舉地猜出了真相。

“你閉嘴!”

安禹南低斥着。

“啧,真是可憐。可誰又叫你是我弟弟呢?”

安辰北微微勾出一絲笑意,“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将她的存在告訴主人……”

“你不要害她!我求你!”伴随着的是壓抑住的哽咽。

他頓了頓,半晌發出一聲輕嗤,“我突然發現我的弟弟想的有些奇怪,聽着這口氣似乎總覺得我們安家會失敗一樣。這怎麽會是害她?”

“不僅僅是我手底下,這寧虛有你想象不到的人想要得到這樣的殊榮,你再看看那雲宛霜,得到任何風吹草動就巴着巴着想要以此做代價進來,沒有人不願意的。”

“當然,我們的大業是要推翻整個寧虛,理所當然的,将來也會站到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對立面,而虛無山清和座下的弟子,自然與你對立。”

“你恐怕更不會得到她了。”

“不過——如果她就在我們這邊呢?”

“天下大亂時,同一個陣營之間的情誼總會讓一些久違的情感死而複燃的。”

他的聲音帶着蠱惑。

他向來便知道作為一個安家的人,心裏最深處究竟是什麽。

不會是包容,忍讓,友善。

而是徹徹底底地帶着只屬于安家人的薄涼的自私。

看着男子面色木然下微動的瞳孔,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吧。我永遠是你的哥哥,你永遠是我的弟弟。我們都是安家人。”

“所以,我不會害你的。”

他帶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走了出去,準備去聯絡那位深不可測的主人。

夕陽下,整個院子都昏黃而又冰冷。

微弱的陽光透過半開的屋門,照不亮整間屋子。

腳步聲走出去了許久,整個屋子乃至整個院落,都沒有一絲聲響,寂靜無比。

男子坐在軟榻上,書架的遮擋讓他全身布滿了斑駁的陽光,在那縷并不刺眼的光線下,他眼睫微微眨了眨。

半晌,屋內傳來一陣壓抑着的悔恨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