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310 章 漂梅嶺

扁舟掠過。

少女腳尖輕點,水圈還未漾開,她便已只身到了寒潭旁。

“你來晚了。”

青年淡聲道,同時一把劍也橫劈了過來,少女連忙後退一小步,抽出背後的青竹枝與之相抗。

“有些事耽誤了。”她皺起鼻子,抱怨着,“我總覺得最近幾日有人跟着我。”

青年沒說話,只是手下動作愈發繁複起來。

她一哼,已知道說不定在青年的心裏這又是一個她找的借口。

離落是半道學的劍法,比不上瑾容自幼學習,況且在年幼時便是他在指點。不多時,她便落了下乘。

“這裏,還有這裏。”他站在她的身後,不輕不重地捏着她的手腕以及手肘,示意着,“要用巧勁。你那樣劍勢無法立即拐過來,知道了嗎?”

洞穴幽靜清冷,他說話時帶起的微熱的氣息不經意間拂過她的頸項,她一時弄得有些癢,想要掙脫去撓撓。

“做什麽!”

他輕蹙眉頭,又頓了頓,“你如今劍法不說劍意,就說劍術本身便有太多破綻。你的修為提高,也不再去選擇內丹之術,那麽劍道根基不穩,這也是師傅讓我指點你的緣故。你怎麽還如此松懈。”

她聽個模糊,只覺得心中難耐,愈發想要撓撓。

看上去頗有幾分屢教不改之色。

青年俯視着她,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松開手,轉身便想離開。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連忙回身,看着青年那和少年時隐約相似的輪廓,還未察覺,便已經手忙腳亂地扒拉着對方,歪着頭,“你生氣了?”

以前小時候感覺小少爺也總是愛生氣。

只是那時他氣沖沖地走了,她才懶得去和好咧。不就是賭氣不說話嘛,誰怕誰啊。

兩人常常隔空互怼。

還是後來她慢慢懂事了,知曉他在皇宮裏的生活也是那般難熬,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他們好。于是以後,每次再惹小少爺生氣,她必定裝傻不知,拉住小少爺的手臂便是一陣頗為谄媚地讨好傻笑。

就如現在。

男子側着臉,低垂着眸,看着攀附着他手臂的少女。

過于熟稔的動作對于有着相同記憶的人們,仿佛忽略了在此之間的種種隔閡。眼中因為剛剛少女心不在焉而微寒的神色又柔和了幾分,哪怕他們之中無一人察覺。

“下來。”他說着,“這像什麽話。”

“才不。”

她昂着頭,察覺到語氣中的軟化,順着杆子就想往上爬。

果然,片刻,男子的聲音才響起,故作冷淡道。

“這不合體面。”

“你又何時在意這個了?以前你還背過我呢。哼,我就知道,果然離得遠了,你對我也生疏了。”離落一臉哭唧唧,似是打算無理取鬧到底。

瑾容頭疼。

“诶,你閉關出來後,看上去好多了。”她忽地湊近,看向他的眼眸。

少女身上的馨香,以及半彎的眼眸中的溫柔與認真,一瞬間都逼迫而來。男子有些別扭地偏過頭,淡道,“你又知道什麽了。”

“怎麽不知道。”

她撇嘴,“之前你氣息那般可怕,看上去頗為危險,雖然你勉強壓制,可我仍然看出來了。”

“咱們是誰啊,說好的親人呢。”她一臉乖巧,讨好地搖着他的手臂,小巧的梨渦在臉頰乍現,“即使隔這麽遠,又怎麽會不知道你的脾性呢?又怎麽會不知道你的不對呢?”

他半晌沒動,忽地輕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才道,“已經好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着。

“一時不察入了套而已,不用擔心。”

四周都是流水,出入虛無山脈的扁舟是從洞穴外經過。

流水淙淙,兩人這時卻都聽見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響。

還未等她做出反應,比離落更快的便是瑾容的劍勢。

氣息劃破,似乎撕裂開來一個小小的口子,或者看起來更像是空氣中的一陣波動,很快景色又恢複如常。

“剛剛……是有些什麽吧?”她不确定。

然而瑾容已經走上前,指腹像是在虛空中觸及着什麽,面色微沉,“這裏有人。而且還布了一個結界。”

“結界?”

離落驚詫,結界的設置無論怎樣都會有着靈氣的波動,而剛剛若不是輕微的聲響,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

“嗯。”瑾容點頭,又看了一眼,“似乎是漂梅嶺的手法。”

等到兩人終于察覺到不對之處源于雲宛霜時,還是鐘離瑾容氣極去找清和理論。

“我的洞府有人闖入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通過結界之術。”

關于雲宛霜的身份,早在兩年前掌門便和他有所讨論。那時他們都被她的把戲暫且蒙蔽過去,以為她的修為正是她掩藏的那樣,後來一琢磨卻是有些像漂梅嶺用結界之術掩飾自身靈氣四溢的緣故。

一般而言結界都是用來隔絕與外界的關系。

偏偏漂梅嶺将結界之術發揮到了極致,有些想也未想過的地方他們門下之人都能進行變通鑽研,這也是即便是修仙者也很難找到漂梅嶺的緣故——那裏的結界過多,幾乎都堪比東方家的陣法了。

出于對七大門派的信任,這也是當初虛無衆人放心雲宛霜留下來的緣故。

然而,現在卻出了這等事。

清和一點都不生氣。

相當興致勃勃。

“你和那姑娘撞上了?”

“……”

“臭小子。”清和笑罵了一聲,“別人蹉跎了兩年,就為了等你,你可倒好,回來之後根本就不理人家,可不得把姑娘逼急咯。”

“我根本就不認得她。”

鐘離瑾容忍着薄怒說道,“況且她還拿了我的東西!”

清和一愣,連忙反應過來,“這是不應該,是不應該——不過,萬一這姑娘是……”睹物思人這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在自己徒弟陰沉的目光下悻悻拐了口。

“好吧,是什麽?重要嗎?”

他頓了頓,似乎心裏有些不願說出口,可是最後他還是輕聲說了出來。

“是一幅畫。”

“有關長離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