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男子的眼眸，老人了然地點了點頭。

“罷，罷。”

“這……就是命數吧。”

說着，一步一步蹒跚地起身，往門口走去。

“老朽已經把什麽都說出來了，也從兩位這裏知道了五千年後的事，虧得曾經修仙的底子，活了近百年，知道了這些，老朽也知足了。”

“心願已了，心願已了啊。”他背着擺了擺手，“走吧，孩子們，都回去吧。”

門輕輕地推開，外面清冷的月光穿了進來，衆人的神色木然，卻莫名讓人心生寂寥。

“哦，對了。”老人扶着門框，停下了腳步，微微側轉頭，“你們也算得上是‘異鄉人’，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在咱們村住下吧，還有些空屋子。”

不過短短一瞬，滿當當的屋子，再次空落落了。

就像來時的悄無聲息般，離開的時候也未能聽到一絲聲響

——這百年，他們也都未發出一絲聲響，安靜地活着。

良久。

“你不感到驚訝麽？”少女回過頭，問着身後那男子，語氣淡淡。

“什麽？”他挑眉。

“所有的這一切。”

“唔，的确是挺驚訝，我們會居然到這樣的一個地方，遇見這些人。”

“那關于元周和如仙的歷史呢？”她道。

“呵。”他漫不經心笑了起來，“長離姑娘這是在顯擺自己學識淵源麽？”他聽出了她的意思，知曉她在警惕——因無法避免地暴露了自己知道如此多事實後他的反應。可是他的反應卻不是她預想中的任何一個。

“雖然寧虛之外還有元周，惡海又名滄雲海，這些個歷史往來，想必除了如今的那些個老前輩，還真沒有幾個人能知。”

“可是……”

“其中并不代表那你……和我呀。”他笑着說，對上了少女驚訝的眼神，“怎麽？就許你知曉這些，不許我知曉了？”

她懷疑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他無奈攤手。

“我只知曉一些隐約，比如元周和惡海的存在，這些還都是從許久歸家的長輩口中提及。”他認真地看着她，那眼神看得她總覺得此刻的他似乎有幾分奇怪，然而再仔細看，又覺得他還是這般尋常模樣，“不過這其中的淵源，倒還真是第一次得知。”

說着，他嘆氣地又從發絲上捏死一個從屋頂上掉下來的蚊蟲，“沒想到我們這麽随意地逃命，結果還陷入了這般麻煩的境地。”

“村莊的事情已經詢問了，前因後果也了解，可出島的方法卻沒有。”

她凝神，無意識地抿唇，“哎？你記得麽？我們入島的方法似乎和他們的不一樣。”

“我們先是莫名其妙地來到惡海，至少是五千年後的。”她停頓了一下，隐藏了自己對渡海時奇異的熟悉感，“接着橫渡，沒有遇見那些黑霧兇獸，卻是在一片明明晦暗無比的海域上，遇上了這樣的海島。更奇特的是，登上海島後，轉身不過一瞬，原本陰暗的天，頓時萬裏晴空，好似之前我們所見全是幻覺一般。”

“所以……”

“你是覺得我們的活動限制甚至比他們還要小。”顧熙謙一下就明白了，皺眉道，“或許只有這麽一個島？”

像是想到了什麽，離落笑道，“要不我們試試出一下這個島？”

“當然，你可以試試。”顧熙謙瞥了她一眼，“這裏情況不明，還涉及時空，只要你不怕被卷入時空縫隙，就随意。”

她輕啧了一聲，沒開腔。

……

天色已晚，兩人最終沒有拂絕老人家的好意，在村中居住。一來是想着客棧離這裏的确還有些距離，二來則是到底還想多了解這個村莊一二。

他們兩對此都心照不宣。

可是離落萬萬沒想到，等到了早晨，她打坐冥想結束後，出來一看，顧熙謙居然直接甚是殷勤地跑到了村裏，用着不知哪裏找來的筆和紙張，在村長旁邊是又寫又畫，又說着什麽。

似是尋常間沒有這樣的情況。

清晨的太陽升起，老人也不複昨夜的愁苦，笑呵呵地拄着拐杖，坐在房屋外面的石墩上，一邊看着身旁男子低頭書寫。

幾個小孩叽叽喳喳地在不遠處打鬧。

她抿唇淺笑，緩緩走了過去。

“啊，你來了啊。”顧熙謙擡頭，不在意地招呼了一聲，又埋頭在寫些什麽。

這麽認真？

她輕輕挑眉，索性走到旁邊，發現紙張上畫的全是亂七八糟的線條和圓圈。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些許，又湊到老人面前詢問，老人樂呵地用手給指了指——她完全沒弄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你今天還要去麽？”她懶得理會，直接開口道。

“打探情況？”他偏頭，看着少女點頭，他拒絕得痛快，“不，今天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我這兒還有些東西想要問。”他一向連嘲諷時都挂着溫和面容下，此刻隐隐透着興奮。

離落狐疑地瞅着他，半晌才點點頭，向旁邊村長告了別，就獨自離開村子了。

……

原本按照她的計劃，是打算和那天一樣去街上與商販住家交談，看能不能了解一些異常的情況。

只是走着走着，就無意識地往中間那懸崖處拐。

她仰頭看着在茂盛樹木遮蓋下的山頂許久，像是做了什麽決定，嘆了嘆氣，最終提步上去。

——她果然還是對這裏有所疑惑啊。

這山頂輪廓，和當年遇見鬼婆婆的島嶼輪廓一模一樣，由不得她再三确定。

思及至此，她加快了步伐，準備與那大能再磨上一磨，費一費口舌，離落咂了咂舌，把儲物袋打開，弄了一些護身的符咒拍在自己身上。

——雖然真正面對死亡，這些沒什麽用處，但好歹聊勝于無嘛。

不過，這回倒是出乎她所料了。

掀過竹林矮牆的黃色竹簾，經過庭院，試探着邁上石階，想象中的那聲“趕快離開”并沒有出現。

她狡詐地抿唇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一邊看着那廳堂緊閉的大門，宛若看什麽人臉色般，試探着提起腳往第二層石階上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