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243 章 驚鴻一面

看着男孩眼底的青黑,離落微微嘆氣,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掃視了一下屋內,便合攏門窗,乘着月色離開。

男孩之前的話語,而猶在耳畔。

本以為不過普通的世俗事,現在看來,卻隐隐約約地似是和陸府牽扯了不少。

“那采魚島有異啊!”

“所有的人都以為是勞累體虛而染上疾病,可誰又曾想過,為何鎮上的人沒有事,偏偏在采魚島做活的百姓有事?”

“陸府這幾年開的價格是好,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享受?他們就是那陰險狡詐之人,定是知曉危險,才讓我們呆在那島上,否則,為何從不見他們府邸上的人呢?”

“長離姐……鎮上這兩年,死了有十來個人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鎮上的人,在顧菟節之後繼續做活送死啊!我得燒了,燒了那采魚島啊!”

“長離姐……你和他們不一樣,求求你,幫我燒了它……只要沒了……鎮上的人就無礙了……”

男孩的情緒實在是激動,無奈之下,只得一記手刃讓他暫時昏睡過去。

京子的話語颠三倒四,甚至有些莫名,不可完全輕信,但……也不可不信。

離落慢慢走在街上,望着街道上帶着笑臉的百姓和吆喝着的小販,神色莫辯。

京子只是憑着一種屬于孩子的直覺,覺察到那采魚島有異,以及鎮上那些生病而死的人的死因下另有隐情。可是論其緣由,他也是懵懵懂懂。

若将此番述說放在今日之前,她可能還會猜想着是因為偏見與傷心,京子才有此猜測。但自從與那顧熙謙前往采魚島之後,那股莫名兇猛的氣息,還有隐隐的嘶吼聲,都讓她不得不懷疑采魚島有異常。

可是這和陸府又有何關呢?

觀平常大師兄和陸海珠的言談舉止,都沒有看出陸府和采魚島有一絲絲的關聯。

京子為何那般說?話裏話外,都似乎是陸府雇傭了鎮上的人去采魚島送死一般?

想到此,離落撫着額,只覺得頭疼。

也正是她此時神思恍惚,卻根本不知道有一個對于她而言天大的麻煩,出現了。

……

滿眼的燈火朦胧。

少女微微低着頭,一頭青絲如墨染,在燈影中影影綽綽,看不清辨不清。

不過是匆忙間一瞥,便使得他停住了步伐,一雙桃花眼裏,深深沉沉。或是一瞬又或是許久,壓下那鼓跳如雷,他忙回頭望去,卻只有滿街來來去去的人。

都不是她……

“有什麽不對麽?”

旁邊的人突然說話,安禹南回神,懶洋洋地笑了笑,“無礙,只是……以為看見一個熟人罷了。”

“安家少年郎的熟人……”安辰北滿臉不認同,皺着眉,“不管之前你有多少的風流債,眼下我們有正事要忙,收了你那些沒用的心思。”

“是,兄長。”安禹南也不想争辯,随口應着。

顧菟節上,熙月鎮無疑不是美的。

可若說到最美,卻還得是那山上的陸氏人家。

就先不論世俗人看不見的布滿了整座青山,每一個都是惟妙惟肖,需要極好的手藝人才能紮出的花燈,就說那坐落在山頂之上的亭臺樓閣,好似如畫美景。

上面的柱子上雕刻着華美的獸紋,屋檐高高翹起,屋內的窗上皆系着小巧的鈴铛,山風吹過,叮鈴叮鈴響成一片。

最主要,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琉璃所築成的。

山下的美景,遠處的燈火,在裏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陸府果真是富貴人家,這等精巧又兼大氣的樓閣,想是在這寧虛也是數一數二的。”男子含笑地說道。

“哪裏,不過是祖上所贈罷了,又怎比得上安家?”陸繁同樣嘴角噙着笑意,只是心中卻露出點點的警醒,“辰北道友,自從八年前的袂花決一別後,就未曾遇見。還真沒想到,在這個熙月鎮的顧菟節上,二叔請來的貴客竟然會是你。”

“哈哈,是啊,想來,這都是緣分啊。”安辰北似乎并沒有聽到他話下之意,笑着客套起來。

“對了,這次還帶了舍弟前來。說起來,他的師傅喬前輩與清和前輩也是多年的相識呢。上次你們虛無山大比時,喬前輩還來過,只是可惜,若不是那時舍弟一時錯過,想必兩年前你們便會認識。”

“無礙。”陸繁擺手,“安家兒郎的名聲麽,上一次的袂花決上,在下就已有耳聞,不差這一時,不差。”

在那袂花決上,或許在面對衆人挑釁,安禹南以着一己之力單挑解決,之後說着那等意氣風發之言,引得整個寧虛的女子紛紛感慨,“只願嫁與安家郎”。

可是那樣的名揚天下,一不是屠殺妖獸,為民除害;而不是滿心求道,有所精益。

不過是為了區區一名女子,便如此意氣用事。

在衆多門派家族的長者和知情人的眼中中,皆是個笑話。

聽到如此,安辰北又何嘗不知道呢?可他的面色竟無一絲的難看,就好像真心為自己弟弟做了如此風花雪月的事高興一般。

陸繁眼睛微微一眯,複而娃娃臉上又帶着笑意和向來流露于外的矜持,“辰北道友先上坐吧,二叔和三叔他們待會就來,咦?對了,令弟呢?”

“哦,他啊,他這是第一次來到貴府,想必正在閣樓下欣賞景色去了。不必管他,一會兒他自會尋來的,我們先聊。”

……

安禹南此刻的确是在閣樓之下,卻并不是安辰北所言欣賞景色,而是一個人靜靜地在一旁的無人的林子裏發怔。

這一次來到陸家,本就并非是他所願,不過是母親和父親強制讓他來的罷了。

世家的底蘊和随之而來的壓力,他從小便知。只是明明這些年,尤其是那件事過後,他們已然默認了他在他師傅那裏只做個簡簡單單,一心向道的弟子即可。為何,如今,卻又想讓他參與家裏的事?

還偏偏讓兄長帶着他前來。

從小到大,兄弟之間感情并不親厚。

兄長在外世故圓滑,他自幼就從未能在兄長的眼中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而他于兄長而言,也也不過是長着一副好皮囊卻頂不住用的草包。

真不知此次為何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