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歸 — 第 233 章 玉簡金書

自從家宴後,離落是徹底地被陸海珠給纏住了。

這天清晨,天還灰蒙蒙的,她結束了冥想,推開屋中的窗處,看着外面光線晦暗中,不一致的風景,正是神清氣爽時,一個倒着的臉的赫然出現在她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

心中一驚,然而少女面上不顯,沒有絲毫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未皺的退後一步,淡漠地看着來人。

“長離,你這樣我好沒有成就感。”陸海珠嘟着嘴,她還倒挂在窗框上,丫鬟侍從精心給她梳的發髻,也被她徹底毀了個幹淨。

“海珠姐。”離落對此沒做理會,“不知海珠姐找長離有何事?”

若依了近十年前的那事,她如今的年紀和她也應算是同齡。只是這陸海珠着實磨人,未必沒有天鷹堡的弟子們熱情,最近一段日子的表現,離落私下懷疑,對方都恨不得将她拉進陸家族譜了。

“哎呀,他們今日都有事,我怕你無聊,于是給娘親告了假就過來陪你,怎麽樣?夠義氣吧?”她利落地從窗戶外越了進來,眨巴着眼睛,充滿期待地望着她。

離落抿抿唇,“實際上海珠姐也可以去忙自己的,長離于此,本應清修,不敢累及旁人。”

“旁人。”陸海珠耳尖的捕捉到她的用詞,輕聲嘀咕着,有些受傷。

少女沉默了片刻,看着她,良久才道,“長離等下還要溫習一遍劍法。”

聽出她言外之意的陸海珠,眼睛頓時又亮了起來,揮揮手,“好的好的,你先溫習,我也默記一遍心法,然後咱們去玩。”

離落見此,輕輕颔首,執起倚在旁邊的青竹枝,走出了庭院。

……

少女正一絲不茍地練習着君子峰所習的劍法,劍勢淩厲,靈活,離得遠了,根本就看不清庭中她的身影,只能聽見簌簌的風聲。然而看上去練習得雖是如此認真,實際上她早已不知神游到了何處。

她如今不大習慣與人結交過密,除了可以信任的同門外,和其餘修仙者,都尚且不過是泛泛之交。

有時偶爾回想,她發現她的性子似乎正如阮二他們所說,從小就有着涼薄,只是以前還較好,現在變得愈發冷淡。

不知道是不是偏安一隅,家中并無多少同齡結交之人,陸海珠熱情活潑,就好似一團明亮的火焰,燃燒着。

可她不僅僅是如此,她也同樣有着細膩與敏感,幾日相處,她都是不動聲色的照顧着她。

離落心中的那杆秤已經有了些微的偏頗。

青竹枝一挑一刺,身姿翻轉下,餘光中看見嬌俏女子正閉目坐在窗前的竹塌上,似乎在運轉着心法,整個人看上去毫無防備。

她心中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那線,就再讓讓吧,讓讓吧。

至于以後會怎樣,就暫且再看。

……

幾乎是聽到動靜的一瞬間就睜開了眼。

“你……默記好了?”離落停下特意放輕的腳步,愕然地看着陸海珠。

後者則是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中的玉佩,“随意多久記都好。”又看見少女似乎面帶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物什,她從果盤中抓了一把果子一邊惬意地啃着,一邊将玉佩塞進離落的手中。

“這不是開啓陸府各個宅院的管鑰麽?”她低頭看着手心,翻看着,那模樣分明和昨日陸繁借與她的,和明伯手中的玉佩一樣。離落手中的動作一頓,有些遲疑,“你剛剛運轉心法時,用了這玉佩?”

“嗯啊,我們陸家的心法基本都在上面。”她撇撇嘴,“這幾年我都在用這學習心法。”

玉簡金書。

離落是有曾聽過的。

玉有靈,最初對于修士而言,是符箓術不可多得的介質。

符箓之術,常常丹書于紙,運氣于符,然且不說此法術起源于巫觋,并非天下修士皆可學,就說這紙符中靈氣封存有限,效用之際總是繁瑣。

于是後來,善符箓之術的大能者,便以玉為紙,丹書符箓。再後來,世人雖不擅長于此,可也漸漸學會了用各自的手段,将重要的訊息載于玉上。

這倒是有些像從龍墓中得到的那顆明珠。

想法從心頭掠過,離落微微蹙眉,按下心中有幾分熟悉的怪異,無意識低頭把玩着玉佩,“明伯說,陸氏嫡系族人不都是每人都有一塊這樣的玉佩麽?你怎麽這兩年才拿到?”

“不是啊。只不過是以前還未到時候罷了。”

“時候?”她微微揚起眉。

“是啊,這玉佩在我年幼能夠獨立進出陸府各個院落時,便已在各位長輩的見證下,于祠堂中領下。”她拿起手絹,一根一根地擦着自己沾着果汁的手指,“只是以前還未到四階,并不能用神識勘破隐匿于玉佩中的訊息,只好離開本家與別的偏支族人一同上着族學,學着最基本的陸家心法。”

她翹起嘴,說到這裏還猶自有幾分生氣。

離落有些明白了。

看樣子這陸府中的玉佩,使用起來也是有限制的。四階以下的人拿到,便只能将此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管鑰,進出陸府裏外,然而四階以上,則是可以憑着神識去閱讀記載在玉佩上的訊息,如心法秘術等。

“那這玉佩若是落在旁人的手中,豈不是就将你們族中的一切給暴露了。”

她突然想到這樣的可能,詫異問道,卻讓陸海珠噗嗤一下,大咧咧笑道,“這倒不會,先不說非陸氏血緣傳承者,根本就不能使用這玉佩。就說一般這種家族的玉佩都只會記載一些關于家族的底蘊,以及三,四至六階的心法術法外,不會再有別的東西。”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世家真正重要的,怎麽會放置在這裏呢?那些,不是被家主族長等掩藏,就是……”她嘴角勾起了一個得意的弧度,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難怪。

離落暗忖着,她就說為何這般隐晦重要的玉佩,無論是陸繁,還是明伯海珠,竟都可以這般毫不避諱地随意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