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表情淡淡的，拎着包裹，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喜歡，就拿去。”

“大師兄忘記我對陣法也是有所了解的麽？”少女眨了眨眼睛，閃過一絲狡黠，“不過說起來，店家過的也的确清貧了許多。有價無市……這麽上好的丹藥，放在雲蘇城，必可日進鬥金。”她嘀咕着，“其實，他們大不了可以換個渠道供貨嘛，也不至于在這個偏遠的小城裏，幾乎一點進賬都沒有。”

“他們沒法換。”

“嗯？”離落詫異地回過頭。

“他們不會有其他的渠道，也不能換其他的東家。”陸繁面無表情地陳述着，“因為藥薇堂記在世家門下。”

“上至供貨管理，下至掌櫃跑堂，都是屬于同一個家族的仆從。”

鐵畫銀鈎的木刻牌匾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邊緣的花卉走獸圖此刻卻無比清晰地浮現了出來。她突然記起，她其實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圖，好像早在天鷹堡的時候，那卷寄給大師兄的書劄绶帶上的藍色圖徽，就依稀是這般模樣……

離落偷偷地打量着陸繁的側臉。

這次莫名其妙的出行，她其實心中其實總覺得有些稍稍怪異的地方。尤其是對于陸繁的感覺，好像人還是之前的人，可是總有什麽不一樣了……

不是門派道友之間互相疏離客氣的倨傲有禮，也不是初遇時破解青瞳琉璃陣的狂熱癡迷，而是認真，僅僅是簡簡單單的認真。

所以……先前店家口中的東家，實際上，就是陸家吧……

而之所以前去，也恐怕真如店家所言，出了什麽狀況……

心中思慮周轉，離落暗暗猜測。

陸繁并不在意離落是否會知曉，在他看來，此次意外出行，本就是來處理自己的事，至于小師妹，則是順帶帶在一起好照顧。

于是，就這樣，在一人滿懷心事，另一人唯恐叨擾的情況下，兩個人一路沉默，回到了客棧。

……

不到一天的時間，也算是将這個小城大體熟悉了。

簡單地收拾好行李，帶着陸繁身為大師兄關懷師妹的表現——一堆在坊市裏買來的，看上去琳琅滿目，實際上離落并不感興趣的種種包裹，準備離開。

大概在陸繁的心中，此時是以着散人的身份行事。于是并沒有堂而皇之地拿出自己的飛行法器，而是帶着離落往專門的驿站走去，和來來往往的修仙者共同搭乘樸素的畫舫類法器，去往最近的大城。

“怎麽樣，還不錯吧？”兩個人站在角落裏，陸繁面容輕松，充滿着幾分自得問道。

離落則是重新舉起挂在她身上的牛角配飾，緊皺眉頭，苦不堪言地打量着。

這也是陸繁從坊市中給她買的，成色不錯的牛角被磨成了兩個光滑的骰子，串着銀鈴，走起路來，叮鈴作響，看上去童趣十足。然而就和她手中拎着的包裹一樣，沒有絲毫價值可言。

可是她這幅深仇苦恨的樣子，完全沒有影響到陸繁，後者年輕的娃娃臉上浮現出一抹慈愛之色，在旁人的眼中看上去頗為違和，他毫無察覺地拍了拍少女的腦袋，滿意地點頭，“喜歡就好，我還買了兩個，回師門給你的二師兄和三師兄。”

離落：……

雖然不知道二師兄怎麽樣，但是難道大師兄真的會相信，那個聽聞只要站着不說話就可以吸引一衆小姑娘的三師兄會佩戴這樣的東西？

少女嘴角抽了抽，實際上，在她大師兄眼裏，他們果斷就是一群熊孩子吧……

“那把這個鳶柯丸也給他們吧。”離落想了想，索性就直接把盒子掏了出來，“反正我也用不着。”

“唔，你三師兄學的也挺雜的，算了，你還是先收着，到時候問問你二師兄要不要。”

離落應了一聲，下意識地打開玄墨色的盒子，往裏看了一眼。

還在。

正當她放心的關上，準備将其重新塞回包裹的時候，她突然動作一頓，然後有些驚訝，疑惑，旋即将臉地湊近了那顆鳶柯丸之上，輕輕嗅着。

娃娃臉先還是被少女突兀的行為弄得一愣，随即就反應過來。

“怎麽，你發現了什麽？”

陸繁又恢複了兩人議事時，不自覺用着的淳淳善導的語氣。

“這上面……”離落蹙着眉，打量着嵌在盒子中心的青藍色丹藥，面上還有些驚疑不定。聽着耳旁的詢問，她目光中有些怔怔，“怎麽會，怎麽會有安家的安凝香……”

男子的眼中浮現出一絲贊賞之意，然而面上不顯，“這本就是安家制成的丹藥，有他們自家味道也很正常。”

“世人都知曉安家族人煉制丹藥時，會用着他們特有的安凝香為輔。以期丹質穩固，品級優良。可是，真正能在煉制好的丹丸中，嗅到安凝香的人，則是少之甚少。”陸繁說着，嘴角不自覺地帶着笑意，“回到師門後，讓我看看你煉丹術如何。”

離落并沒有搭話，而是目光緊緊地注視着這顆鳶柯丸。

安凝香……

她曾在安家呆了許久，加之彼時又有着少年的時時相伴，她怎麽會認不出少年曾經帶她去看過的安凝香的味道呢……

“那個店家口中的其他協議店鋪，是安家的産業。”她不容置喙地說道，“你們家在與安家合作麽？”

沒有想到她會猜到藥薇堂所屬于陸家，也亦未想到少女竟會如此直白的點出，陸繁微一詫異，就笑了起來，“只不過是早年間兩家長輩們關于寧虛各大城鎮的丹藥坊達成一定共識罷了。”他對于這些事并沒有如同其他世家人般諱莫如深，“比如，我們家的藥薇堂也會賣他們家的高階丹藥，而他家的常備靈植中，又有着陸家特有的。”

“原來是這般互助，擴大影響麽……”她喃喃道。

“那個時候，寧虛動蕩，外加上其他世家同樣野心勃勃，選擇合作無疑是一條不錯的路子。”他含笑。

“你就不怕，這個時局下，有一天，藥薇堂不再屬于陸家，而是安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