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驚訝，惶恐，無所适從，種種情緒一一從少女的眼眸中閃過，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良久，她的目光才又恢複到沉靜如水的模樣，細細分辨，還帶着星星點點的冷意。

“他問你，我在哪？”少女放慢了語速，用着一種古怪的口氣一字一句地問着，沒有等對方回答，她就嗤笑起來，“呵，他這是在詐你。”

“詐我？”紅衣男子不禁喃喃道。

“我九年前死的時候，他怎麽不問我在哪？七年前，他在袂花決上當着全天下人的面，說要護那宣若一世周全的時候，他又怎麽不問我在哪？！”刻意壓低的嗓音從嗓子眼裏傳出，卻帶着竭力後的嘶啞，她就這樣看着對方，目光不屑，然而深處有着一抹連她自己都未發覺的悲涼，“如果不是自有一番遭遇，我早就化作了一捧黃土，還稀得他來問我，嗯？”

“落落，落落。”男子發現她的語氣不對，連忙繞了過來，輕聲拍着她的背哄着。

離落逃避似的垂下頭，用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眶，直到許久，她才強壓下來那些不受束縛的情緒。聲音冷淡，又帶着些許的鼻音，“恐怕在他的認識裏，我早已是過了奈何橋的死人。而這次，他找到你……”她頓了頓，再次深深地吸氣，平緩着呼吸，“怕也是因為當初我去抱回大白的緣故，他這才故意在你面前有此詢問。”

“畢竟，他知道。”少女微微揚起了下巴，抿着唇，“我如果有任何的消息，你會是第一個知曉的。”

“是啊，他是知曉的。”紅衣男子重複着，神情挫敗，面色難看，終是忍不住洩憤般一拳頭砸在旁邊的石凳上，咬牙切齒地低吼着，“誰他媽讓我當初瞎了眼，讓你們兩個相識，那個該死的混蛋！”

少女沒說話，只是感覺眼睛又有些微酸的澀意，吸了吸鼻子，連忙将臉轉向一旁。

“落落，安心，安心。”男子攬住她的肩膀，就像幼時大夥們看不到未來生存的希望時，互相安慰打氣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帶着肯定地低聲述說着，“他不知道你的，他不會知道你的，我什麽也未說，他是不會知道的……”

……

晶瑩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地，輕輕飄落着。

整個天地，都被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離落抱着大白，站在城堡中的空地，怔怔地擡頭看着空中肆意飛舞的雪。

鼻尖微紅，因冷氣而愈發蒼白的臉，厚重的衣服下嬌小的身形，透出她難得的一絲脆弱與無助。她靜靜站在原地，雪花打在了眼睫上，一粒又一粒，感受到眼簾上的寒意愈來愈重，她無意識地哈出一口熱氣，然後看着這白煙最終消散在風雪中。

“落落。”懷中的大白鵝，微微扭動了一下，旋即伸開了它的兩只翅膀，反抱着她，小腦袋瓜頗為依戀地蹭了蹭，帶着些許忸怩，粗聲粗氣地保證道，“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離落慢慢低下頭，看着那雙含着擔憂的小眼睛。良久，原本寂然空洞的眼神裏，絲絲的暖意湧出，她收緊了懷抱，用着臉頰依着它頭上的呆毛，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倒是忘了，剛剛的話，這家夥，怕也是聽見了。

……

石堡側樓欄杆處。

一身素色白袍，靜靜伫立在那裏。

“咦，敏秀，你在看什麽？”娃娃臉從裏屋走出，随口問道。

男子面無表情，淡淡言道，“沒什麽。”說罷，就回轉了頭，只留下後者好奇探視，卻只看見了院中那片毫無人跡，銀裝素裹的雪地。

……

住客的屋子中，盞盞散着熱氣氤氲的茶盞置于茶盤之上，陸繁翹起腿，靠在明黃花梨圈椅的椅背上，慵懶地坐着。

屋中茶水的白氣模糊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必留在這裏做客，依我看，明天我們幹脆就回去。”對面坐着的寧萍燕輕聲下着決定，“回頭将細節向掌門禀明，這裏的事便可以徹底告一段落了。”

“嗯。”低垂着頭的寧敏秀，雙手微握，抵在唇邊，含糊地應聲，表示知曉。

“你呢？繁繁，你有什麽意見？”寧萍燕轉向茶盤對面，一直沒有響動的陸繁問道。

而在這時，石門被推開，外面的風雪寒意一股地從門口湧來，到讓人猝不及防下打了個寒顫。

“抱歉，我來晚了。”少女清澈的聲音傳來。

“來，長離，這專門為你沏的熱茶，快喝一點暖暖身子。”寧萍燕招呼着。

離落含笑應着，将門又輕輕關上，坐在了寧萍燕的旁邊，接過了好意。

“你那兄長走了？”陸繁挑眉，開口。

“嗯。”離落咽下茶水，屋中的暖氣放松了她的神情，“他本就是一早要離開的，只是聽到我在雪域的消息，便留下來等我罷了。”

“還以為會和阮家大少爺同行回去呢。”寧萍燕笑着說道，她現在還對兩年前，長離被揭了身份時，那個一臉護犢子的孩子記憶深刻。

“他……這邊，還有些事。”

“既然這樣……”陸繁聽後，卻是若有所思，像是想了許久，他皺了皺眉，拿定了主意，“燕姨，那你和敏秀先回門派，我和小師妹一路。”

“怎麽？師門應該沒有布置其他任務啊？”寧萍燕一下就聽出他話語之下的意思，詫異地詢問，“你這帶着長離還要去哪？”

“陸家。”陸繁在衆人的怔愣下，幹淨利落地說道，“我還要回一趟陸家。”

離落在陸繁果決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不由地轉向了寧萍燕二人，後者卻似乎知曉什麽內情，微怔以後，面色如常。

寧萍燕理解性的點了點頭，“但是，為何要帶長離前去？”

“師傅上次來信。”陸繁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注視着他的離落，“虛無鎮上最近有些針對長離的隐蔽動作。本是想進行潛伏調查，只是時間不允，又不放心，索性帶着。”(未完待續。)